第33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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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海心中一笑,面上却是故作惊讶了一下,连忙回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她头垂得低低的,楚炎看不到她的模样,他问:“是你放的灯?”

“是奴婢。”

“你知不知道在宫中胡乱放灯是有违宫规的?”楚炎扫过她,严厉问道。

“奴婢一时贪玩,还望皇上恕罪。”雪海恭谨回,头垂低了几分。

“恕罪不是不可以,只是”楚炎摇头道,雪海眉宇淡静,而刹那楚炎的作为,确实让她嘴角有些抽扯了。

“你做的蝶灯手艺太差了,看这,这,就连翅膀竟都没雕全,这也敢放出来。”指指着,指指那,楚炎恨铁不成钢般得点评,而那蝴蝶型灯,确实也是不敢恭维。

真是如同楚逸凡所言,此皇帝脾性偶尔也很稀罕,但雪海确实不怎么会这东西。

“抬起头来。”楚炎道。

雪海微笑,无所顾忌的抬头,只是她这一抬,楚炎愕了一下,想了想好似才记起她是谁。

看了看楚逸凡,再看了看雪海,楚炎眼中不禁有了丝深意,“老七,你来说明一下。”

“回父皇,雪海在王府的日子在这里,三哥才不会”楚逸凡停停顿顿的话,是分明有意。

楚炎也懂了,当然,今夜的事也不是意外了。

至于他们为何要兜这么一圈,那因为楚逸凡不可能把雪海直接拉他面前,对他说父皇请让雪海呆在你身边。

因为他了解楚炎,这样无疑会被驳回,即便心情再好。

但如此就不同了,会相对好上一些,以上是楚逸凡所言,至于为何会好点,雪海不清楚,也无意去问。

“你这个逸王,真该叫管事王,瞧瞧,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这么长时间也未改,若朕不是你的父皇,你真会被扒一层皮。”楚炎手指点在楚逸凡胸口,却是带了笑意,雪海可以看出,他应该很疼楚逸凡。

“那父皇的意思?”楚逸凡浅笑,眸中透过询问。

楚炎眉头一挑,并不作答,反而淡淡笑着对身边太监说了一句:“回宫。”

他离开,楚逸凡和雪海相视一笑,聪明人,不用太多语言,皇帝没直接驳回,那就是可以考虑的意思。

坐到石头上,他们静望着明月,雪海无法否认的觉得在他身边便会有种安全感,似乎不用再去想宫中的争斗,不用再看人脸色,步步为营,生怕一字之差断了性命,连着悲痛过去也暂时宁静了不少。

“你看它像什么?”楚逸凡淡笑问,伸手入池,拂起一层水波涟漪,捧起,水顺着他的指尖流了出去,无论五指闭得有多紧,时间久了,结局还是一样。

“时光。”这是雪海的第一感觉,时光如水,抓不住,也无法抓住。

“嗯。”他轻点头,续问道:“那你觉得在你的时光中什么最重要?”

“在乎的都重要。”

楚逸凡微笑,雪海反问:“那你的时光中什么最重要?”

“我说你,信么?”听到她问,楚逸凡忽然一笑,看着她眸中带着轻微的戏谑。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此刻我们彼此相惜。”雪海淡笑,对于楚逸凡把话问题丢回来,也不再去询问。

没错,即便是敌人,也可能有一天因相惜而促膝长谈。

而她便是被那种莫名的感觉,还有同样的孤独而相惜着,是孤独,这男子看似温和,她却感觉到了孤独。

楚逸凡点头,深以为然,望向天,他问道:“你研习过道么?”

“略有见解。”雪海也随之看向了那广阔天际,记得前世,她也时常看看那样的书,因为会让人平静,还有懂得许多道理,那里面也可以学习到谋。

“你觉得它是什么?”他指向天,那是人无法触摸位置,无论武功有多高。

“漠。”雪海静看,她觉得上天就是这个字,冷漠地,高高在上地,对于上天来对人便如蝼蚁。

“我觉得它是牢。”楚逸凡伸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里面点了许多点,像人。

楚逸凡神色淡宁,缓道:“上天的囚牢,无人能出,无论到哪,它都在头顶,跨不去,触不到,而人,就在里面挣扎,因许多缘故而挣扎,可挣扎了一生,最终还是出不去,但人,却必须得挣扎,才能存活,这是上天的冷漠,属于人的不屈,强人,可乐,弱人,唯悲。”

雪海心一怔,看这位逸王的目光多了一丝古怪,不禁第一次开起了玩笑,“想不到逸王居然研习得如此透彻,你不是准备出家为僧吧。”

楚逸凡抿唇浅笑,不答,却挑眉玩味,道:“还论么?”

雪海对他嫣然一笑,也没作答,却伸手拂过水面。

楚逸凡眉梢动了动,淡吐一字,“幻。”

“看来七爷对此道还是未参悟通透啊。”雪海在无物的手心轻轻一吹,笑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那便心若无物,便是空。”

“若人能做到如此,更可达到另一种境界。”雪海淡笑,眨眼看他,眼底别具深意。

楚逸凡莞尔,“你说的应是骗术之境吧。”

若能做到空,那么一切皆骗之,人空了,万象可化,谁能分清?

雪海抿唇,算是默认,楚逸凡笑笑,玩味问道:“何为道。”

“皆可为。”

“嗯,万千道,难聚名,这点我也认同。”

“鱼是什么?”

“鱼。”

“你怎知晓我没有其它深意?”雪海淡笑,对他的回答倒有几分惊讶。

楚逸凡抿唇不答,雪海与他对视,似看到了彼此的眼底,忽尔,相视都笑了。

时光流逝,月儿渐渐在隐落,他们就这样坐在池边整整一夜,奇妙的一夜,古怪的一夜,没有如常的诗词歌赋为伴,却谈得甚欢。

他们,论的是道,谈的是人生,时而大笑,时而沉静。

若有人看见,必定会以为这是两疯人。

可人生在世,疯狂一回,又有何妨?

这也是雪海第一次这般久违的开怀大笑,乐在其中。

一夜,两人意犹未尽,东升的日头却已升起,第一缕光洒落在了他们身上,美丽的灿烂。

揉了揉脖颈,雪海微笑,忽尔规矩的福身一礼,“逸王,奴婢得回去辛苦耕耘了,不能陪逸王对水调侃了,奴婢告退。”

说罢,她款款离去,却是紧跟传来了她有些轻灵的笑声,首次在心伤心累之后蕴含了几分调皮。

这一夜,雪海真个把他当成了知己。

楚逸凡揉动眉心,心中失笑,起身,他脚尖轻点水面,如踏水而过,可见轻功高绝。

一声极轻极淡,似惑似悲的声音从他唇间溢出,缓缓飘散在半空中。

“看山非山,看云非云,看水非水,看人亦非人,何果?”

他们论了一夜的道,雪海殊不知的是祸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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