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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刻骨铭心的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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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人们发现时,她已经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留下的,只是半块碧玉。

他知道了一切,包括自己是害死碧影母亲的人的儿子。第二天,他死了,用那块碧玉割腕而死。

碧影其实在那天就已经自尽,而她留下那半碧玉只是为了他能活下去。他知道,所以他才要陪她,但是,却没有等到。

孽缘。

第三世,她是名满江南的花魁,他却是天子。

这段情,又是刻骨铭心的殇。

第四世,她是他爹的六姨奶奶。他们相约与八月十五私奔,却不料,她的婢女透露了这一切,她被浸猪笼,他被逐出家门。

就这样,不知过了几世,他们依旧错过。

后来这一世,她叫夜子遥。她曾是凌波阁排名前三的杀手,亦是阁主凌霜收养的义女。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每年这时,天晋国里便会涌入许多前来踏青赏花的外乡人,连带着茶楼的生意也会好起来。尤其是入了夜,那些艳羡画舫船中夜夜笙歌却囊中羞涩的人会挑个临窗的位置,遥望湖面点点烛光舞影蹁跹,听得酥软歌声随风荡漾,贪得一晌之欢。日暮时分,她也占据着这么个好位置,不过她对窗棂外的旖旎不感兴趣,她在等一个已经连续五日在她店里喝茶的男子。他每日只点一壶最廉价的龙井,坐在底楼正对着大门的方台子旁,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门外,显然正翘首以盼着谁的到来,可惜那个人却迟迟未到。

他在等谁?是男?是女?情人?仇敌?

大概是收集情报的工作做久了,她习惯性地想探个究竟。

酉时,一袭青衫,一柄长剑,男子的身影从街角拐出,径直步入梅苑,在老位子上坐下。伶俐的小二正要上前招呼,她给他使了个眼色,提起早已泡好煨着的一壶龙井,踱着莲花碎步走过去,翻开扣在桌上的杯子倒茶,然后在他侧边坐下。

她用最柔媚的声音说道:“客官,您的龙井。”语毕,一手托腮,朝他巧笑倩兮。

对于她这一举动,男人们通常会有三种反应。纨绔子弟会立刻和她眉来眼去,恨不得马上就扑过来上下其手;穷酸秀才会红着脸不好意思,怯怯地在“低头”与“瞄一眼”中反复;正人君子会不动声色地鄙夷,好似看见了什么不洁之物。不过,无论是哪种男人,她都有法子套出她想知道的事情就是了。

此刻,面前男子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他几乎没在意她的言行,却在抬头看见她脸面的一刹那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唤了一声“楚梦夕”。

她挑眉,是把她认作他人了吗?勾勾嘴角,也不解释,任由他抓着手,就这么望着他,直到他脸上的激动一分一分褪下。

看来是分清楚了呢,她抽回手道:“我是夜子遥。”

“啊,对不起,她失态了。在下欧阳眉若。”他垂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复又抬头用极其温柔的目光打量她道,“你和她!我妻子!很像。”

于是,夜子遥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个故事。

欧阳眉若是师出无门的江湖小卒,楚梦夕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很奇怪,这种身份相差越大的人越是容易爱上,而且一爱就爱得翻天覆地,十有***沦落到私奔这条路。欧阳眉若他们也是如此,两人经历了种种家族的非难,千方百计地逃离后,找了个不大的村落,隐姓埋名,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欧阳眉若本就是稳重踏实的人,楚梦夕也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日子倒也过得幸福安乐。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欧阳眉若说,就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他只是去替隔壁王老伯把那头脾气倔强的老黄牛赶回棚里,回到家后便发现楚梦夕消失了。碗筷整齐地放在桌旁,正中是一盆炒青菜,还有一锅香喷喷的鸡汤,这分明是一副等待良人归来的画面,却偏偏因为少了女主人而显得诡异十足。

欧阳眉若找遍了村子,问遍了乡人,谁都不知道这个温婉可人的姑娘去了哪里。欧阳眉若急疯了,生怕楚梦夕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打开两人藏剑的柜子,抽出自己的剑就想寻出去,而后,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楚梦夕是带着她的剑走的。

能让楚梦夕不告而别的大事肯定和她家里有关。欧阳眉若说,他悄悄潜入楚梦夕的家里,从她贴身丫鬟处得知她会去西湖湖畔的梅苑茶楼,于是,他便来了。

这是一个太普通的故事,不够惊心动魄,也不够荡气回肠,甚至还有些似曾相识。

一年前,有个姑娘来她这里做丫鬟,信誓旦旦地要给自己存一笔嫁妆,等巷子那头的年轻夫子教完他最后一批学生就把她娶回去。结果,确实等来了大红花轿,只不过上面坐着的是别家姑娘。

半年前,还有个中年侠士向她打听一名刚被赎了身嫁给富商的乐伎,她将事实告之,侠士瞬间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一边念叨她为什么不等他。

所以,故事听完,她其实挺想劝欧阳眉若不用等了,他的楚梦夕说不定已经被她父母骗去嫁给了别人,或者是她自己厌倦了平淡的生活而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罢了。

可是后来,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赌楚梦夕不会来,她也赌欧阳眉若不会永远等下去。

欧阳眉若又在她店里待了十日。

有时,她会端盘点心坐在他旁边,他便同她讲他们在一起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漫长的等待如此煎熬,欧阳眉若试图用满满的回忆填补它。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人相处的细节可以被一方如此巨细靡遗地记下。一度,当欧阳眉若深情地凝望她的脸庞时,她甚至有种她也喜欢他的错觉。幸好她本能地排斥这种感觉,而他只是借着她的面貌慰藉相思之苦而已。

第十一日,楚梦夕来了。

其实她只是随意瞥到了一位比一般女子身量高出许多的姑娘,她戴了顶纱笠,穿一件鹅黄色襦裙,身姿曼妙,走在街上极其惹眼。她倚着二楼的窗框,一路目视她走进茶楼,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台子旁,要了最廉价的龙井。

她想,除了楚梦夕,还有谁能和欧阳眉若这般默契?于是,她再次充当一回小厮,亲自招待。

提了茶壶过去,她边替她斟茶边试图打量她,可惜她兀自垂着头,那顶纱笠的宽大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于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搁下茶壶,喊了她一声“楚梦夕”。

眼前的姑娘有些发愣,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认识她,随后她缓缓抬起头,隔着纱帘冲她嫣然一笑道:“欧阳眉若来过吧?”

她猜对了,她真的是楚梦夕,让欧阳眉若苦等半个月的楚梦夕。

她退后两步坐了下来,回答她:“欧阳眉若日日在这里等你。”

“嗯,她知道。”楚梦夕捧着杯子,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无比坚定地说,“她说等,他就一定会等。而她,也一定会来。”

原来,这世上竟真有这种义无反顾地等候爱人的痴子存在。虽然她不相信所谓的天长地久,但是这一刻,他们之间的感情莫名让她觉得温暖。她想看见欧阳眉若走进店里时满脸惊喜的样子。她想看见楚梦夕快步扑入欧阳眉若怀里相拥的样子。

可是,这一日,欧阳眉若却没有来。

第十二日、第十三日!第十九日,欧阳眉若依然没有来。

望着楚梦夕越来越黯然的神情,她竟也焦急了,难道在不大的天晋国里,他们就这么错失了彼此吗?

第二十日清晨,她在小阁里正睡得香,突然感觉有陌生人的气息急速逼近,她立刻一跃而起,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匕首刺过去。来人身手敏捷,毫不费力地躲过她的攻击,一手击向她颈侧,一手欲夺她匕首。她猫腰转身,与他缠斗起来。

打着打着,她察觉出了不对劲,杀手的训练造成她极不擅长长时间与人搏杀,可是她屡次因耐力不足而露出破绽,来人居然都故意放过了。抽空瞥了一眼此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恍然大悟了。

“不打了,不打了。”她把匕首一丢,叉着腰喊道,“凌霜爹爹,不带你这样一来就扰人清梦还仗势欺人的。”

“哈哈!”爹爹边笑边把易容的面皮扯掉,表情有些扭曲,他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她道,“这几年情报收集得不错,武功也比以前好了。看来这次的任务交给你没问题。”

“什么任务?”她已经不是凌波阁的杀手了,爹爹怎么突然想起让她接任务?她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要她杀的不会是!

“楚梦夕。”前一刻还是慈爱有加的爹爹,这一刻已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冷漠,“给你三天时间。”

果然是楚梦夕么?

她苦笑着垂了头,楚梦夕若死了,欧阳眉若怎么办?

尽管解释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多余的,但爹爹还是开口了,“有人出了高价灭楚梦夕满门,她是漏网之鱼。”言下之意,若楚梦夕不死,不但凌波阁拿不到好处,那“满门”也白死了。

夜子遥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我去?”

“此女内力深厚,擅毒,心机重,若非一击毙命,绝对会被她再次逃脱。”爹爹带上了面皮,深深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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