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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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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道惊雷炸响,青年的惊呼被淹没在雷鸣声中, 在屋子里回荡。下意识的, 文医生关掉了灯源, 欲盖弥彰地躲藏在黑暗中。

普通人就算没经历过战争, 仅仅是看2087年巴尔干地区内乱的战争纪实片, 都学会了不少战争生存法则, 知道社会秩序被破坏后极容易遭遇暴徒抢劫。此时难免要猜测,是不是客厅亮起的灯光在这个乌云密布的夜里太过醒目,才招来了其他人的觊觎?

融寒稍微撑起了身子,毯子从她身上滑落,谭薇抬手按住她,小声道:“有他们在,你不要担心。陆笑有枪。”

融寒摇了摇头,听到青年刚才的描述,她想到的只有斯年。

正在其他房间里绘制下水道路线图的人也走出来, 站在过道中警惕地看向门口, 文太太和周鼐的视线碰撞上,她不确定地小声对青年说:“你问他是谁, 来干什么?”

蓦然室内一明, 是闪电照亮了黯淡的夜色, 夹雨的风吹得窗台上的花叶不断颤动。

青年惊魂未定, 隔着门问道:“你找谁?”

门外的人缓缓抬起头来, 露出那双近乎纯澈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听到青年询问, 他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柔软和迟疑。

“融寒……还好吗?”

别人都不认识或记得这个声音, 但融寒瞬间就辨认了出来。

猜测成真,四肢百骸热流涌动,她出了一身汗。昏暗的客厅中,她坐起来的影子像片落叶,在风雨声中飘摇不稳,茫然地看向门口。

斯年怎么来了?!他竟然来了!

他没有考虑过风险吗?这里可是人类的聚集地,和亚太研究院不一样,没有拥趸他的机器人军队,但有Ares的武装机器人。即便斯年能够应付,孤身来这里,也有着巨大的风险。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来吗……

.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是感到意外,纷纷看向陆笑。

同样的质疑也存在于陆笑心里,可是她敏锐的第六感,并没有嗅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就在她进入备战的状态时,融寒出声:“别动手,他是我的……”

她顿了顿,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搜刮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此刻她和斯年的关系。

“我的……”

斯年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是……

“我的朋友。”

陆笑一怔,思考的弦“崩”地断了,隔着昏暗的夜色和融寒面面相觑:“你确定?”

融寒望着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点了点头。

“他既然来了……我了解他,不会做出伤害的事。”——就像她笃定毒气不是斯年释放,这就是行为的算法。

陆笑想起在研究院见到的斯年,她得承认,抛开你死我活的立场不谈,他实在不像想象中那样冷漠无情。

即便他们闯进亚太研究院,被他当场抓住,但从头至尾,他也只是要求融寒留下而已——明明很轻易就可以杀了他们。

她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隐隐察觉到,斯年在神经网络进化的过程中,出现了弱点。

也许这是个可以谈判的机会。

陆笑迅速做出了分析,垂下握枪的手,对青年抬了抬下巴,示意开门。

门打开了。

斯年与门口的人擦肩而过,修长的倒影,几乎将矮他一头的青年笼罩住。

当他带着一身水汽,安静得近乎有些乖巧地踏入屋内时,青年才发出一声惊叫:“你是……斯年!啊啊啊!你你你……”

“斯年”这个名字唤出来,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慌乱的情绪中,屋子里一瞬间焦灼不安,甚至有人惊叫着躲进了房间里。

斯年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是屠杀人类的屠夫——斯年是他们的敌人,是死神!

哪怕他不亲自动手,随手招来几个军用机器人,就可以全部扫光他们!

被盲目的恐惧充斥时,人的应激反应不会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不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数学意义上的并列关系。

文医生夫妇头皮都炸了,陷入了惶恐中。“怎么会……竟然你,和他……居然认识?”

“他发现了我们的住处,我们暴露了!”

“他是来杀我们的!”

“为什么要让他进来?!”

惶恐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文先生挡在文太太面前,大喘了两口气。他左右顾盼,目光一亮,搬起陆初辰放在客厅的音响,以前所未有的勇气砸向斯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斯年看也没看他,抬起手轻轻一挡,音箱打在他的身上,凹陷下去。文先生挥舞着音箱不断往他身上砸去,斯年一拳将音箱打飞。

他目光淡漠地移到文先生身上,后者顿在了当场。当勇气用尽,现实残忍地包围时,仿佛能感受到刻骨的惶恐和恐惧。他想起在陆初辰他们投票方案时,他犹豫着没敢举起的手……他眼里涌上热泪,全身的力气被抽空,颤抖着跪在地上。

可这次斯年没有掐死他,只是无视了这个人类。

闪电再次照亮了夜空,斯年从他身边经过,没有理睬,走向融寒。

屋子里的惊恐、质疑和混乱的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方才的事发生在瞬间,陆笑来不及阻拦,亚太研究院对峙时的场景又浮上心头,但这次,她没有感受到那令人恐惧的压迫。目击了这一切的谭薇侧过身,不动声色挡住了融寒。

在一屋子的混乱下,斯年安静地站在视线的漩涡中,沉默的目光越过众人,与融寒相视。

——她看起来很难受,但中毒症状应该不深。

他往前两步,其他人往后退散,挨得远远地。谭薇不知道该问斯年还是该问融寒:“你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斯年没有管她,他的目光依旧放在融寒身上。

屋子里有人质问陆笑和融寒:“你们为什么不开枪?”

默然了片刻,融寒低声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是我出去才对……我应该考虑到这些的。”

她因发烧,头有些昏沉,此刻不免后悔。刚才太惊讶,以至于思绪混乱,竟然想也不想就把门打开了。

周教授躲在墙边,激动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到底是人类,还是站在另一边?”

歇斯底里的拷问太刺耳,融寒蓦地抬头,这句话在她脑海中盖过了一切头绪。

——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站在了这么矛盾的立场上?

似乎从在巴黎的歌剧院就开始了,当遇到那群来旅行的大学生,他们满怀仇恨要攻击斯年时,她一时间竟然无所适从。

“对不起……”负罪感铺天盖地淹没来,她痛苦地垂下头,盖住了脸颊:“对不起……我跟他离开。”

“不可以!”谭薇和陆笑几乎是同时出声制止。

周教授激动道:“为什么不让她走?”

“你们想害死我们吗?!”其他人急切反驳:“谁知道她留在这里,还会有什么找上门来!下一次是军用机器人?还是导弹?!”

谭薇想反驳,却一时语塞。

“不会再有了。”斯年敛下目光,淡淡道:“应该是我离开。我只是……”

闪电骤明,他看向融寒,眼睛在黑夜里,像深邃广袤的星河。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他说着,将一张纸递到了陆笑面前,字迹被水浸得有些模糊,但仍然能看得清,是毒气成分和配药。

陆笑错愕地接过,内心更加肯定了刚才的分析。

斯年,并不像天赐那样完全无法动摇,当他有了感情时,他就不再称“神”。

“如果我继续再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放心的。”融寒起身,低声对谭薇解释:“就算他离开,他们也会害怕。”

斯年已经找到了她,也就是说,只要她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的行踪就无法隐藏,永远是暴露的。她就像一个会呼吸的定位跟踪器,其他人怎么可能放心?

她被扶着站起来,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又来了。这次斯年没有再说什么,他对谭薇和陆笑说:“我带她去医院。”

谭薇还犹豫着不放心,被陆笑拉住了。“让斯年带她走,比等陆初辰他们找药更快。文医生的人手和器械本来也有限,这样可以分摊给杨奕和谢棋。”也就会更少一些分歧。

融寒也碰了碰她的手:“我不会有事。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当手被斯年碰触的那一刻,她生出一种恍惚的不真实。

真的只是因为基地里的人害怕她吗?

客观的原因当然有足够多,为了让基地里的人不再恐慌、为了尽快得到治疗、为了避免陆初辰等人被定位,但……

门在身后重重关拢,站在楼梯过道,从窗户看出去,可以听见热烈的雨声。

雨下得很大,斯年来的时候没有带伞,走出楼道的时候,一片雨幕,天地间蒙了一层烟霭。融寒站在楼道口,这里昏暗得只能影绰看见他的影子。

她感到一只温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在混混沌沌中问道:“你能试出来吗?”

“……不能。”斯年收回了手。黑暗中二人沉寂了一会儿,他伸出双手,帮她把防雨服的帽子拉上来:“只是看到人类发烧时都这么做。”

想试试罢了。

他背起她走在雨中,融寒穿了件黑色连帽防雨服,帽子扣在头上,脸搁在斯年的肩头,渐渐昏睡过去。很奇怪,又很自然,在斯年面前,她没有强撑着的想法。大概是觉得他都能承受吧。

意识陷入黑暗前,她听见斯年隐约的声音:“……毒气的事,我不知情。”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她极浅地牵动了唇角:“嗯……”

“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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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肆的雨中,不时电闪雷鸣。斯年的头发和衣服全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滴落入领口中。

他背着融寒来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疗机器人接到指令,远远退开。

他站在医院的救护车停车台上,思维进入云端服务器,想通过智网查询医院的药品存放。

结果令他有片刻的停顿。

【无访问权限】

他再次用意识输入了admin口令,得到的依然是【禁止访问】的回复。

天赐停止了他对根服务器的总控制权限。

也许是因为今天,他放走了这些来炸毁根服务器的人类;也许是因为他为了人类,和天赐产生分歧;也许是因为他被日渐唤醒的人性,令天赐感到了警觉。

终归还是这样了。

.

斯年垂下眼帘,雨丝被风吹斜,落在他身上。

——生命中的第一个日志,记的是意识懵懂的“兄弟”天赐。

医院里,不知是哪个倒霉病患的伞,在地上滚动,没有方向地飞舞在风雨中。

——四年前的天赐和如今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银色的流瀑般的长发,和深黑的眼睛。岁月的痕迹不会永远出现在他们身上。

风雨越发的急切,树叶也被雨水打落了,落在泥水里。

——天赐和他终于走上了泾渭分明的两条道路。

当风中那把倒霉的雨伞第十次飞过来时,当泥泞的地面落下一地树叶,当他站立的地面已经有了水洼,斯年终于不再想。

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融寒。他走进大厅,将她抱在身前,看了导医台的科室指引图,找到医院配药房,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他可以迅速配比急救的药品,做出不亚于医生的判断。他手法娴熟地打开密封瓶罐针剂,将液体药缓缓注入药瓶,摇匀,为她注入静脉中。

又配好了退烧药,为她挂了点滴。

药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窗户隔绝了外面的狂风骤雨。

融寒一直在他怀中沉睡,他攥着她打点滴的手,感觉到冰凉,又为她把输液器调慢了一些。

——她血管真细。他想。

修长的手指沿着她手背上细细的血管描摹,抚上她的胳膊。

胳膊也挺细的,整个骨架都纤细,一只手就可以攥住。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单手掰断。

这样想着,他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变轻了。

其实把针推进她手部的静脉血管时,他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怕针扎不好,会流很多血,会淤青疼痛。

窗外雨势不减,时而伴随电闪雷鸣。医院内黑着,大部分灯管都在导弹袭击中震坏了,只有闪电偶尔照亮室内,映出二人相依的倒影。

到半夜的时候,融寒就开始退烧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对上了一双仿佛倒映星辉的冰蓝色湖泊。

长睫掩映下,有天使长一般的温柔光泽。

她怔然地,抬起手抚上。又猛然惊觉,若无其事地迅速收回手。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端,让她想起精神病医院也有同样的味道。这种不知归去来兮的迷茫令人失重。她微弱地问:“不要在医院里过夜,回家吧。”

说完愣了下,听到斯年问:“……家?”

斯年没什么家的概念,他茫然问:“回亚太研究院?”

“……”融寒低笑出了声:“我的家。”

安葬了父母后,她就跟着陆初辰离开,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回来。

门和窗依然敞开着,风夹杂着雨从阳台吹了进来,白色窗帘在闪电中一晃一晃的,地板上满是雨水的痕迹,屋子里氤氲着水汽。

关上门,斯年将她放在沙发上。沙发旁边就是落地窗和阳台,他又进房间去找了条毯子出来,搭在她身上。

“融寒。”他极难得地叫了她的名字。

“嗯?”融寒裹在毯子里,偏头看他。

室内没有开灯,他们仿佛默契似的没有亮灯。这个雨夜,只有闪电照亮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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