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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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潇然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冰冷:“谁?”
  车内传来一声叹息,有些沉,车帘被掀起,一身暗红色衣裳包裹着挺拔的身材,鸿蒙王从马车中探身出来,花白的须发在晨光将露半露下,显出几分英雄迟暮的沧桑。
  “王爷?”顾潇然眯起眼。
  “你们这些小辈们,又怎么是那老狐狸的对手?”鸿蒙王说:“老夫是专门来等你的,回去吧,元小姐今日是不会来了。”
  顾潇然神情冷漠。
  “为何会是王爷?王爷一向独善其身,什么时候竟然也归到了太师一党中去,帮起太师的忙了?”
  在元太师的手底下,不要说是全身而退,哪怕是偷得一丝缝隙,带鱼薇薇暂时的离开京城都不行,如今的境况,顾潇然本一点也不意外,可在此时出现的是鸿蒙王……祖父误导算计也就罢了,如今连鸿蒙王这个自己尊敬敬重的长辈,竟然也要和太师沆瀣一气的来威逼自己,让他心底又冷了三分。
  “老夫身在漩涡之中,如何独善其身?老夫年岁渐高,早已不复当年洒脱,而你,身后牵连一大片,你若执意离开,以老夫现在的能耐,也未必能周全一切。”
  鸿蒙王看着顾潇然,认真的问:“从未有人拦过你,你却始终未曾离开,这难道不是你最深最真的心意吗?身在局中,身不由己,这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你也一样,你今日若不随老夫回去,他日……天地变色,再无机会,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这赤果果的威胁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潇然心知肚明,他的心陷入纠结,他的确很喜欢很在乎鱼薇薇,可他也厌憎被捆绑,被威胁,被不断的试探,被强迫,更憎恨这种被感情捆住,不能自已的感觉。
  他的母亲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让他厌恶,他全身都在排斥着。
  鸿蒙王心底一叹,爱到深处不自知啊,怪不得当初他想跟顾潇然提华云的事情,顾潇然连口都不让他张,因为一颗心早已被别人填满,如何分出一丝缝隙给华云?只是顾潇然的心思,鸿蒙王又何尝不知道?他明白如果再用严词狠话刺激,顾潇然可能会直接逆反一走了之,所以他放缓了语调:“老夫来的时候听说,元小姐情绪失控,想要自戕——”
  “她受伤了?!”顾潇然面色大变。
  鸿蒙王说:“嗯,虽被元翼拦住,但还是受了些伤,她说,死都不愿意和元翼回去呢,当真也是个烈性女子,潇然,回去一趟吧,你不想确定一下元小姐的伤势吗?”
  顾潇然丢下火把,策马往京城奔去。
  鱼薇薇啊,那个蠢丫头,一向是最识时务的,最懂得活在当下的人,如今她竟然说死都不愿意跟着元翼回去,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憋了多久的难受?想想自己上一次见她时候,对她刻意的疏离和冷淡,顾潇然自责不已,肯定是自己那一次的表现,让她对这个京城也越发排斥了,才恨不得死也不回去。
  她对他的喜欢有多深,他太清楚了。
  *
  轻轻的啜泣声不断的在耳畔响着,鱼薇薇被人轻轻的推醒,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真实,视线呆滞而无神。
  姜氏激动的凑到了跟前去,“锦儿、我的锦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你知不知道那簪子要是再深一点,你真的会没命的——”
  “咱们有什么事情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做到那个份上去……你知不知道你把娘吓得去了半条命……”
  “锦儿、锦儿?你听到娘在说话吗锦儿?来人,快传太医——”
  鱼薇薇却慢慢垂下眼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摸着脖子上的白色纱布,手附上去的时候还有一点疼,都是真的,她逃了一次,又被堵回来了。
  鱼薇薇涩涩的笑了一下:“今天几号?”
  姜氏一时愣住了,身后的夏红回说:“十五。”
  “十五啊,我生辰宴的日子呢,什么时辰了,还没开始吧?”
  夏红也怔住了,很快回神说:“巳时刚过,宾客们正在来。”
  “哦。”鱼薇薇掀了被子起身,套鞋,“更衣吧。”
  这一出把姜氏吓坏了,她握了握鱼薇薇有些冰凉的手,担忧的说:“锦儿,你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啊。”鱼薇薇看起来一切如常,平静无比,“宾客们都要到了,总不能我这个正主不出现吧?还是我这个生辰宴,我去不去都不要紧,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然夏红怎么可能把她推醒,甚至于此时屏风外都已经站了两排婢女,捧着衣服首饰?鱼薇薇太清楚了,所以她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因为无论怎么挣扎,她最后都得按照他们定好的路去走。
  姜氏惴惴不安,拉着鱼薇薇的手不想松,鱼薇薇也由着她拉着,祥嬷嬷扶着姜氏的身边,慢慢摇头,低声说:“交给夏姑姑吧。”
  姜氏被祥嬷嬷扶着退到了外面去,眼神却还缠绕在鱼薇薇的身上一刻也离不开,低低的啜泣着。
  早知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依然拼了一把,可是,果然一切都逃不过太师的手掌心,她的锦儿啊……如果一直要过这样的日子怎么会高兴?
  鱼薇薇听话的很,洗漱,由着婢女们换上了昨日的那一身衣服,并坐到了大铜镜的前面,一个梳头婢女走上前来。
  鱼薇薇说:“还是请祥嬷嬷帮我梳吧,我喜欢昨天那个发髻。”
  婢女退走。
  祥嬷嬷走上前去接过梳子,轻轻的为鱼薇薇拢发,还是梳了昨天的那个发髻,并帮鱼薇薇戴上了东珠流苏的发饰,祥嬷嬷问:“小姐,要抹一些脂粉吗?”
  鱼薇薇点头:“好。”
  祥嬷嬷动作轻柔却很熟练,给鱼薇薇的脸进行了简单的粉饰,原本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活泼起来,但又不显得过度装饰,很恰当。
  “小姐可满意?”
  鱼薇薇嗯了一声,站起身吩咐说:“我想要一根和衣服同色的丝带或者缎子,有吗?”
  夏红忙说:“有——萃芝,快去取。”
  “是。”
  一直站在跟前看着的姜氏忍不住问:“锦儿,要丝带做什么呢?”
  鱼薇薇说:“我若带着这个纱布出去,多不好看?所以找丝带来做一些装饰。”
  这时,萃芝拿了丝带回来,鱼薇薇接过,比了比长短,手指灵巧的几下翻动,就打了一朵纱花,把纱花连着带着,系到了脖子上,正好挡住了纱布的位置。
  她拿起竹制的折扇,两手交握,照了照镜子,转过身看着姜氏微微一笑:“我这样行吗?”
  姜氏一眼看去,鱼薇薇姿态曼妙,合体而精致的衣服,恰当的气度,以及手上轻轻握着的竹折扇……微风从窗外吹入,抚动她的发丝轻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一股子用言语无法形容的气质,真真就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太师府千金。
  “好……很好看。”姜氏说着,面上扯了个笑容,心里如何笑得出来。
  鱼薇薇说:“那就好。”她转过身去,对着镜子左右前后照了照,摆摆袖子,然后笑眯眯的看向夏红:“夏姑姑,是你陪我去吧?”
  “……是。”
  鱼薇薇太正常了,正常的让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夏红走到鱼薇薇身边,“小姐,下官先跟您讲一讲今日的情况,和大致的宾客……”
  “边走边说吧。”鱼薇薇转身往外。
  “……”夏红沉默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姜氏透过一群婢女的背影缝隙依旧准确的找到了鱼薇薇,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眶禁不住又湿润了,她喃喃说:“祥嬷嬷,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
  ……
  鱼薇薇出了阁楼,一路上的奴才下人见了她一行人过来纷纷行礼退后,府内各种张灯结彩,布置的很是喜气别致。
  夏红一边走一边说:“太师素来简洁,府上倒难得有这样的时候,都是借了小姐的面子。”
  鱼薇薇淡漠的说:“哦。不用找话来活络气氛,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今天都什么情况,什么安排,来的都是什么人?”
  夏红有些讪讪,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直入正题:“今天来的都是京中显贵,男客女客都有,还有太师和大老爷的朝中同僚,不过同僚们都在前院,由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起招待。”
  “我父亲回来了?”
  夏红微惊。
  要知道,鱼薇薇到太师府上一个多月来,从未开口唤过什么人,对太师的几句祖父都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竟然唤了一声父亲?这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夏红开始怀疑鱼薇薇昨晚出去之后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回来!
  鱼薇薇挑眉看她:“怎么了?我问错话了吗?”
  “没……”夏红连忙回过神,“二老爷今日一早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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