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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金樽药壶空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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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至,明月当空。
一轮玉盘挂于雨影山山头,倒映于栖凤湖中。明月皎白,只差半分便是圆满。
“难怪明晚戏春会才开始,明晚月圆,月色更佳。”
栖凤湖畔,游园中,有楼台九层直至夜空摘星辰。在第九层的露天楼台中,有三人对月而饮,满桌佳肴。
那三人一男两女,具是青年才俊,男的书生打扮,正对月举杯,却不是第二春秋是谁?而他左边,青书未起身离席,正凭栏望月,独自出神。
只有赵辞,此刻正坐在桌前狼吞虎咽。武者仰赖身躯、气力,这些本就离不开饮食对于身体的塑造,加上赵辞已经饿了一天,再美的湖景夜色又哪里比得上美味佳肴能吸引她的注意?
赵辞最初饿着肚子来游园画舫大吃一顿的打算到底是没有落空,在袁满的授意下,游园画舫的杂役直接给予了三人最高规格的待遇,不仅安排了游园中最佳的住处,连晚膳也是在这临江酒楼中的最高层。
偌大的第九层楼台,就只有这一桌食客,连负责服侍的杂役都远远待在了楼梯口,只为不打扰到尊客们赏景的雅兴。而这一桌的佳肴自然也皆是美味珍馐,北幽如今疆域广阔,游园画舫又是北幽首富袁家的产业,北至极北雪山猎狐肉,南达玉轸南海捕龙涎,将天下奇珍皆聚于此也算不得难事。这可让赵辞饱了口福,反正同一桌的第二春秋和青书未也算不上外人,她也不再拘谨,什么夜景月色山水,哪里有眼前的美食来得吸引人?
“不愧是商户起家,这酒楼第九层本可以容纳二十余桌食客,你们偏偏只留一桌。既挣足了钱,又给足了贵客面子。祈京袁氏真是会做生意,若是利益足够,只怕是连玉轸国探子的生意都不曾少做了。”
正当第二春秋赏月之际,一个颇为尖酸刻薄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第二春秋侧目望去,见一男子已然走上了第九层,此刻正好斜眼瞥过来,而守在楼梯口的杂役赶忙上前。
那男子中等身材,中等年纪,中等样貌,连先前说话的声音都平平无奇毫无特点。就这样的一个人,先前在金蝉县大街上、在近山县集市里第二春秋似乎都见过好几个相像的。
“黄大夫,今夜是我们家主指名的贵客来此,故而安排在此处,还望黄大夫见谅。至于和玉轸国的生意,我们的这些生意都是由国师大人过目的。”
“大夫?我可担不上大夫之名,我不过是卖药的,没那份医者仁心。呵呵,国师,嘶,我北幽国家大事竟然不是皇上说了算,而都是国师大人过目?难怪与西南的汜南国相距最远关系却最好,汜南由一个书院院长说了算,我们北幽也有样学样嘛!”那男子冷笑一声,语气听着颇为随和,内容却让几个守在楼梯口的杂役们都不敢接话。
莫说是他们这几个杂役,有些话,便是袁满也不敢乱接啊。而那男子却毫不在意,言语之中尽是讥讽。
这般样貌又是这般谈吐,第二春秋猛然记起在近山县时徐念之的描述,便起身问道:“这位莫不是近山县,‘壶说’药铺的黄掌柜?”
“第二先生认识黄大夫?”楼梯口的杂役原本在那进退两难,此刻都如同看救星一般看向第二春秋。不是这几个杂役无能,而是这位黄大夫家主也曾告诫过要好生照顾,他们不敢怠慢,而偏偏这大夫脾气还极差,言谈之中也全无忌讳,因此极难相处。
那黄大夫皱眉看向第二春秋三人,却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此三人,但很快恍然道:“三位是从近山县过来的?可是见过我那药铺帮工了?”
第二春秋当即点头确认,并邀他过来一叙,如此,几位杂役也没再阻拦。那黄掌柜也不客气,径直走至桌前,坐到了第二春秋对面。
第二春秋倒了一杯酒,刚要向那黄掌柜递去,半道却被赵辞截了胡。第二春秋只得再倒一杯,还低声提醒了还在狼吞虎咽的赵辞一句,这是酒,莫要饮快了。
那黄掌柜看了眼赵辞,出言道:“武夫锻体,极北狐肉易引肝火,多食不利,不如此处特产的湖鱼。”
胡吃海喝中的赵辞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早就被她摆到远处的几盘鱼,摇了摇头,却也不再吃那狐肉。
第二春秋笑言道:“赵女侠生性不喜水,也不爱食鱼类。”相处大半个月,赵辞的饮食习惯,第二春秋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黄掌柜摇了摇头,不再相劝,也推却了第二春秋递过来的酒杯,道:“饮酒乱神,我从不饮酒。”
“饮酒虽乱神,却也能模糊思绪,忘却烦恼。”扶栏观月的青书未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黄纳海,随后扭头继续赏月。
而黄纳海也转头看向青书未,却微微一愣,眼中尽是惊异。
看着这一幕的第二春秋有些疑惑,以往看到青书未而愣神的不在少数,但都是为其容貌所惊、所吸引。而这黄掌柜的眼神,却全然不同。
不等第二春秋细究此事,对面的黄纳海直言道:“三位应该是自我那药铺帮工处询问到了我的样貌特征,那必是有所求,我不过是身无长物的一个药铺掌柜,想来诸位是来问诊,而我在药铺遗留的方子中未有对症良方?”

黄纳海从第二春秋那接过一杯茶,笑道:“诸位都非凡生,且境界不低,难不成还有疾病是诸位无法处理的?”
兴许是先前对他的印象便不佳,赵辞总觉得他说话是在阴阳怪气,只是眼下还需要他来给青书未看病,便只能将气就近撒在身旁的第二春秋身上,赵辞抬手便又一次将第二春秋手中刚倒满的杯子夺走。
第二春秋无奈道:“我这杯还是酒,你喝慢点。”
随后,第二春秋向黄纳海讲述了青书未的病症。原本独自赏月的青书未也回到席间,看向黄纳海。
黄纳海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挑眉道:“姑娘拥有此等境界已是不易,还要冒着风险突破?”
青书未淡然道:“修行一途永无止境,何况我如今只是禅心,更高的风光尚未见过,如何能止步不前?”
晚风习习,哪怕是此刻,第二春秋都能感受到青书未身周自行消散的灵念,难免有些担心。
黄纳海点点头,又摇头道:“原来如此。我境界低微,能入禅心本就已是机缘巧合,却再无修天下之心。我只能凭自身猜测,姑娘灵念深厚,但修士突破,除了灵念外,更看中心境。因此我猜姑娘的突破失败,应该是实力已经足够但心境不坚所致。”
青书未默然片刻,随后淡然道:“或许确是如此,但今天我来寻你,不是为了探寻我突破失败的原因,而是想请你治疗我失败的后遗症。”
黄纳海微微皱起眉头,摇头道:“修行突破失败动摇根基,境界越高越是麻烦。姑娘境界既然高于我,那突破更高境界的后遗症本就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那连号脉的步骤都可以省去了,以我的微末本事,实在难以相助,还请姑娘见谅。”
青书未浅笑道:“无妨,本就没有抱有多大希望。此生能至此,已无多大遗憾。”
一旁的赵辞从盘碟堆中抬起头,疑惑道:“可看你留在铺中的方子,明明克己境的方子都有,禅心只是比克己高了一境,为何一点办法都没有?”
黄纳海眼疾手快将赵辞面前的一个盘子抽走,另拿了一盘果蔬过去,道:“还吃呢?这些食物过于大补,当心体内气血充盈冗余,多吃几顿轻功你是别想了,你这两个好友以后赶路得拿小车推着你走!”
“要你管!”赵辞低声嘀咕一句,却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果蔬,不是女子追求体貌,而是剑侠不愿耽误轻功。
“黄掌柜,那我等不求能治愈根基,以后还能突破。而是书未能想先稳住灵念,减缓或是不再有灵念外溢,至少不会因此跌境,可有良方?”第二春秋给赵辞又倒了一杯酒,省得她再来插嘴,随后又向黄纳海问道。
黄纳海叹了口气,道:“我是没什么办法了,寻常药材无论如何搭配又如何服用,都没有治愈此伤的方法。修行一途的伤病,或许只有修行者的世界有解决的方法……”黄纳海略作迟疑,见第二春秋和青书未都看着他,便思忖片刻后道:
“北幽传闻有雨凰,所过之处自有灵雨自天而降,灵雨之中含有灵念,或许它那边能有办法?”
青书未摇头道:“我等见过雨凰,也感受过灵雨,确实是灵念惊人,但我不能化为己用。”
黄纳海道:“如此说来,那就只剩天下三园了,囚园暂且不谈,荷园、杂园中皆有灵物,或许可助姑娘治伤。另外,渡秋书院的夏迎冬,虽然名过其实,境界也仅仅是修天下,但毕竟七百年时光总不能是活到狗身上了,以他的见识或有对症之方。”
第二春秋眉头紧皱,这些方法说了也等于没说,荷园与杂园无人知其方位,而夏迎冬又哪里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青书未起身对黄纳海款款行礼致谢,黄纳海起身还礼。第二春秋看向青书未道:“如此,渡秋书院也是个好去处,旅行至汜南,总得过去看看的。”
黄纳海坐回椅子上,不屑道:“可不是好地方,读书人的话我都当是屁话!夏迎冬号称天下万物皆可受教,可当我前去拜访时,却因我是妖物而被拒之门外。呵呵,好一个万物皆可受教!”
此言一出,第二春秋和赵辞都抬头看向黄纳海。
黄纳海笑道:“怎么,很奇怪吗?没见过药壶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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