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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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白先生策马出城,向西北而去,我们要去找一个人,确切的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妖。为的是匿去我身上的妖气。

这个妖先生叫做金鹏大王。从名字就可以猜出他是禽鸟所化,当然不是佛祖身边那只大鹏鸟,那是上界神佛,我高攀不起。这个金鹏大王有两百多年的修为,除去化形的时间,大概成人一百几十年。若依现在的玄怪小说来看,这还是个小妖,但实情却是,他已是方圆几百里内修为较高的妖了。这妖怪有一能力,能隐匿自身的妖气,这个能力很有用,可以避开很多捉妖人和捉妖道士。捉妖人自古就有之,是一种职业,一种谋生手段,也是一种天职,并非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捉妖人,天赋是首要条件,天赋包括体质、意志、品格、灵力甚至是血缘继承,另外一点就是有地域限制,一般的捉妖人不会在经常在城市里出现,因为城市里为害的妖怪相对较少,城市中也不利于妖的修炼。通常在一些偏僻山林里,农村郊野中才会出现害人的妖。当然,这么讲并非绝对,只是通常是这样的。捉妖道士和捉妖人不太一样,因为捉妖人天生就是为了捉妖,是一种传承,而捉妖道士更像是一种兼职,或者说半路出家的活。无论是捉妖人还是捉妖道士,通常来说都是收人钱财就替人消灾,那种吃饱饭就提剑出门找妖怪砍几刀的故事纯粹是无中生有,正义感再强也不带这么玩的。一般都是哪家哪户出现了奇怪的事,就去找相熟的神婆,普通人都是妖魔鬼怪不分的,神婆解决不了的话或许会介绍其他风水师堪舆师相师给你,要是神婆比较专业些,认识一个半个捉妖人,那么你才有机会遇到。捉妖人虽少,门派不少,这也是应了现实的需要,因为妖怪种类也不少,地域特征也明显。

总之金鹏大王可以隐匿自身妖气,占得一山,收了不少喽啰,也是过的自在逍遥。

我:“那白先生怎么知道他是妖?”

秋叔:“你猜。”

我:“白先生神通广大?”

秋叔耸耸肩。

我:“该不是....”

秋叔:“很好,你又猜对了。”

我:“秋叔,您真会读心术?!”

金鹏大王的寨子在颍州以东,一座叫丘原山的地方。丘原山高三百余丈,东西各有溪水流过,山的东面是寨子,西面是一座叫高云禅林的寺庙。

金鹏大王的寨子很简单,没有一点山大王的气息,我们见到他时他正在院子里浇着花,大王花白头发,双眼萧杀凌厉却又带着温和,隐隐的确有一股怪异的气息。

白先生好像和他是旧识,并没有多少客套话,寒暄几句就直入主题,把我们最近所历之事讲了一遍。听完以后金鹏大王很好奇的看着我,踱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白君,世间有你这等修为的人怕是不多吧,这小子味道这么淡,又能有几人闻出?”

“山外有山,正是如此我才特来请教。”

“除妖气之法有三,一吃人肉,吸人血,啃人骨,直到你的身体充满人的骚气;二吃仙草,吸灵气,直到与自然融为一体,三是找个福地仙洞,远遁尘世,专心修炼,看看能否早日成仙。”

“鹏兄你用的是那一法?”

“白君是我救命恩人,我不敢相瞒,这三种我都曾经试过,惹下的天谴不在少数,但第二和第三种成效太慢,不是应急之法,况且仙草灵气百年千年一出,要碰上也实属不易,至于修仙那又是另一难事了,这个不说白君也明白。”

“这位兄弟没有妖体,用第一法成效不大,他的妖气主要来源于他的魂魄,这个我也没法。”

“他师傅定然知道方法,只是这一来一回,又得花上很多时日了。”白先生叹息道。

“其实还有一法,倘若有大金刚圈,也可以匿住妖气,只是大金刚圈是不世出的法器,加上使用者和驱动者得同在圈内才会起作用,我从没听过高僧大德会和妖怪在一起,所以这个也不可行。”金鹏大王说道。

“恕我直言,如果为难你们的是捉妖人,那这个对手绝对的不一般,两位还得小心谨慎才是。”

“今天多有打扰,我们不敢久留,就此告别。”

金鹏大王没有解决之法,离开寨子之后我们没有下山,而是往西来到那座叫高云禅林的寺庙。

寺庙很旧很旧,山门裂了一道道,庙里只住了一个年轻和尚和一个老和尚,说实话要是正常人知道有妖怪就住在东边,都不太敢住在西边。估计出家人胆子大吧,金鹏大王也说了,他是吃人肉的,这两个和尚一定很难吃,才能苟活到现在。白先生不知道去那里干嘛,他没告诉我,只是一个劲的叫我快些走。师傅曾说我天生佛性较好,所以佛家物事我都不会觉得厌烦。

“师傅你好,我们两人路过此地,见天色渐暗,想在贵寺借宿一宵,不知是否方便?”寺庙门口站着个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两个人怔怔的看着光秃秃的远山。

“岂能不方便,佛家便是大开方便之门,本寺内屋很多,两位施主请自便。”老和尚双掌合十说道。

小师傅领路,我们挑了一间房,这个寺庙果然如老和尚所说,非常大,想不明白怎么会香火凋零。

“神佛都走了,不管这个地方了。”晚饭的时候老和尚如是说。

“你们怎知神佛已走?”我好奇的问道。

“敝寺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几百年来香火鼎盛,护佑一方,又得善众捐赠,庙的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十年前依然如此。二十年前本寺的一位主持圆寂,火化后留下骨舍利三颗,后寺中修塔供奉,过了十年,有一日突有一孩童,大概十岁的样子,来到本寺,宣称自己是那位主持的转世,且说本地浊气太盛,灵气已散,不可继续供奉他的舍利,于是强把三颗舍利带走,自此以后信众越来越少,偌大的一个寺庙,竟就这样凋敝了。”老和尚不无叹息的说道。

“一个十岁的小孩怎么能够强拿?你们没有阻止?”我不解

“这个说起来也是神奇,一个十岁小孩竟有万夫不敌之神力,当时全寺上下僧众强力阻拦,小孩只轻轻一拍,靠近他的人就像纸片一般飞出去,出了寺庙就不见踪影了,十年来下落不明。”

“这又是一摊怪事。”我心里嘀咕着。

晚饭过后我和白先生回了房间。“白先生,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个寺庙,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么?”

白先生目光深邃,看着一闪一闪的油灯,良久无言。

“十年前我曾在莞山偶遇长松道人,长松道人便是那日在李宅中碰到的那个青魅女子的师傅。长松道人和我说起一件事,他说他半年前在金陵市集遇到一个十岁孩童,孩童告诉他十年后他将有一劫难。长松道人生性高傲,道行又深,起初根本不信小孩儿所言,哪知小孩儿捡起一块石头,一手石化金金化石的功夫惊住了道人,小孩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破解之法很简单,你八年后到洛阳陈家取一物,若能成功,此劫自去。”说完转身离去,任长松道人如何追赶都不能赶上。

“当年长松道人和我说这事的时候很是不解,他说他已经去洛阳打探过了,所谓的陈家只是一户寻常普通人家,家境贫寒,不知能有什么物事可取。”

“白先生怀疑彼小孩儿为此小孩儿?”

“正是,可惜我参不透其中玄机。”

“白先生早就知道这寺庙和小孩儿有关?”

“非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来寺庙的目的是探访一位故人,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啊,白先生你认识的人真多啊,这又是另一段故事?”

“你可知道金鹏大王为何会落脚此山?”

“灵气足?”

“罢了罢了,讲太多会乱了你的思绪,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当晚我一夜无眠,出发时那种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仅剩的是对未知旅途的迷惘。我的人生能不能算开始了呢?我的人生在哪里?这么多年来随波逐流,命运完全不在自己的手里。

白先生显然也有些混乱,第二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开门对我说:“你进来和我详细说一遍你和师傅的事情。”

“先生你一天没吃饭了,我们先吃饭吧。”

“不打紧,你先给我说说。”

“我把菜拿进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

先生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于是我一边吃饭一边把事情讲了一遍,先生听的很仔细,还不断的问细节,有些地方几乎我说一句话他就问一个问题。

“白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我问完了,你吃完就回房吧。”白先生挥挥手。

白先生担心的事我那时候并不明白,我对于发生的一切除了疑惑之外没有其他感觉,我看不到这里边的因果,看不到里边的命运,也看不到里边七情六欲。但是白先生看到了,他深谙人心,也懂妖性,他知道一切看似不相关的事件后面隐藏的那些丝丝缕缕的纠缠,一旦你发现这些线最终指向的是你自己,豁然开朗之下必是一身冷汗下的惊悚。

白先生还是拿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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