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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最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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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再无别事,满是疲惫的宁远,独自坐在河畔的岩石上。感受着夏季夜晚的清风微拂,蝉鸣蛙叫,百雀争锋,狼嚎虎啸。

  在这十分的原始而自然的时代,虽无法与未来攀比那繁华喧嚣。可在这山林的夜色之下,又远比他的那个时代更加的热闹非凡。

  借助着明亮的月光,以及远超常人的视力水平,宁远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切。树上的鸟雀,林中晃动的阴影,以及跑东跑西,忙碌不停的人们。

  宋军的将士们,这会儿可是一刻都不得停歇,曹文宏带着一拨人,满地的寻找伤员及收捡军获,魏兴龙则带着另一拨人,热火朝天的收拢着散落各处的战马。

  由于蒙古的军种构成以骑兵为主,这就造成了他们对战马的格外倚重,不仅质量要求颇高,装备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这就和大宋倚重步兵,对弓弩甲胄特别上心是一个道理。

  为了保障战斗力,蒙军通常每人少则两三骑,多则五六骑。这些马匹不仅能够背负更多的辎重粮秣,更可每日交替换骑,使马不因快速机动而困乏。这也是为什么蒙军可以摆脱辎重粮道的束缚,孤军深入,长途奔袭数千里而不担心后勤的原因。

  所以杜沂这支三百余人的军队,可能装备的战马数量,少说也在八百匹以上。

  魏兴龙如何能不两眼放光?!宋军缺马可以说是缺到哭的水平,不但数量少,质量更是差的离谱。而蒙军的马基本为西北马和蒙古马,非但体型高大健壮,爆发力也是极好,在战场上的表现断非川、广两地之本土马可比。

  而眼下这满地乱跑的,可都是西北战马甚至蒙古马。特别是蒙军没了统帅,仓促间各人只顾自己逃命,落在山上的马匹辎重基本就是无人问津。计算极个别的人想起,也是上得山,匆匆解了一匹,自己骑走了事。

  所以当魏兴龙引着士兵,打着火把摸到山顶的时候。看着那树林里系满了的战马。脸上的表情,几如饥肠辘辘之人,乍见甘脂玉脍一般。

  一群人霎时间喜笑颜开,兴奋不已,各自连忙将马匹解开,缰绳彼此系连在一起。每个人都是牵着几十匹马下山。

  一夜暴富...简直是一夜暴富!

  经事后的数点,战死倒毙的两军战马多达82匹,收拢及俘获的战马则多达517匹,其中西北战马436匹,蒙古战马81匹,仅此一项收获就让魏兴龙喜极而泣。

  按照宋军的军赏制度,缴获战马一匹,除了赏缗钱十贯外,迁资还要另算。所以这些军马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什么概念?怎不是一夜暴富节奏?魏兴龙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拔腿就奔着坐在河滩边的宁远跑去。

  此时这个官人正在河滩边清洗。

  具体来说就是在洗手,洗脸,洗头发,擦洗衣服鞋子上的淤泥血迹。因为对于他来说,怕是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污浊,淤泥也就算了,这一身的血渍......真一个残念了得。

  好在这身衣服是防水的,要是不防水的那种,怕是他要疯掉。就如此也是有一些凝固的血迹染成一片乌黑,清洗起来当真是费力,正搞得他恼火万分之际。

  突然魏兴龙直愣愣的奔到面前,扑通一声直接就这么跪下了?!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却见魏兴龙倒头就拜,口中大声呼喊道:

  “大官人今日再造之恩,愚官终生不敢有忘,就是结草衔环也不足相报!”

  言语之间竟然哽咽,实在是喜极而泣,搞的宁远满头的黑线,僵在当场。其实倒不能说是魏兴龙大惊小怪,反应过度了。而是宁远不知道这马的精贵,要知道这个时候,整个四川诸路,包括制置使司账的安西、保定、飞捷、信义三军、四戎司军、各安抚司军加在一起。总计拥有的战马估计也就三千出头,往高了算也过不了五千之数。

  但在今晚,他小小的一都兵马,百来号人,非但阵斩总把一员,百户一员(有银符为证),还缴获军马军马伍佰余匹?这相当于全川之马,六有其一都要归他魏兴龙所获。

  这个战功是在是太大了,他如何控制得的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呢?

  但在宁远这边,却着实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激动的。看他这个阵仗也不好说什么,赶忙又把他扶起来,连忙说到:

  “有什么恩不恩的,你们有毛巾吗?我这衣袖怎么的都弄不干净…”

  “毛巾?是什么?”宁远突然给他来这一出,魏兴龙也是懵了圈

  “哦,就是可以擦洗我这个衣服的布有吗?”

  宁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语,这个年代哪有什么毛巾的说法….

  “大官人这是要绵帕啊?当真惭愧,我们这些粗鲁之人竟没这般精巧的东西,没关系拿我这个擦洗”

  说话之间魏兴龙就把身上所穿的貉袖脱下来给他。

  “不用不用,这太过分了,我这随便弄弄就好了”

  宁远被他这么一搞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架不住魏兴龙硬要塞给他,就在争执不下之时,突然就有士兵来报。

  “禀军使,冯队正已经找到了,离这儿约莫一里多地的样子,应当是贼军败走之际,追杀时又被几个贼人围了,左近砍翻了三个贼军,但冯队正也身受重伤。”

  “什么…!伤势如何?”

  魏兴龙听说冯庆身受重伤,立时欢喜的情绪就走了大半,心头却不由为之一紧。因为就现在的医疗条件,重伤之人能否活的出来,可以说只能全凭造化了。

  “约莫中了两三刀,有一处致命伤,但人还有气”

  “那他人在哪里?”

  “曹兵马使正带人把他往回抬,应该一炷香的功夫就到”

  魏兴龙听完,不安的情绪溢于言表,立刻就转身向宁远告辞:

  “大官人见谅,下官这会儿还必须得赶去看看,冯队正也是常年随下官作战,都是过命的交情听到他身受重伤,下官这心里……。”

  “没事没事,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不知道怎么的,魏兴龙居然在宁远面前自称下官,言语之间竟全是恭敬之情。宁远看他转来绕去半天也说不到重点,赶忙便帮他把废话掐断,直扑重点。

  “大官人只管在此安歇,这样的事下官自可处置…”

  看着魏兴龙还想再客套一下,宁远却不想再继续啰嗦,只管把背包一提,回了一句。

  “一起去吧,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魏兴龙见状只得令军士在前领路,三人沿着河滩往下游走去,不多会儿的功夫,就看见曹文带着几个人抬着冯庆奔了过来。

  众人迎了上去,只见冯庆全身是血,双目紧闭,已是气若游丝,无论怎么唤他的名字,也不见答应。看着他这幅模样,魏兴龙顿感双目红润,一时忍俊不住竟扶着他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曹文宏自然在一旁不断劝解?宁远却唯独关注冯庆的伤势,上下一番审视,单肋下中的那刀最为凶险。看着伤情,今晚能否救得活,怕是只能指望自己剩下的那些医疗物资了。

  再看了看魏兴龙,哭的个稀里哗啦,也不像是在演戏,恐怕当真是同袍之情深厚,便转身对着曹文宏说道:

  “赶紧把他的盔甲脱了,或许我可以试一下能不能救他。”

  说罢打开背包,找出几片止创贴,拿在手里,心情却又复杂起来。看着这些饱含未来先进技术的玩意儿,一种依依不舍的情绪油然而生。倒不是他心疼这些东西,而是用完它们以后,那个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就算是彻底离自己而去了。念及至此,也不禁一时间心情黯然。

  曹文宏却没有注意到宁远的表情异样,只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人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就能救得下他?便十分狐疑的反问了一句:

  “这样的伤如何可以救得?”

  “不要废话,赶紧把他的盔甲脱了”

  宁远忽然间好像没了什么耐性,可能是心情使然,连带的说话的语气也近乎命令。曹文宏见状自然也就不再多言,赶忙指挥兵士开始七手八脚的脱卸甲胄。

  宋军重型扎甲穿卸尤其麻烦,除了外面的披膊、胸背甲外,还有里面的皮衬掩膊和窄袍,外面还套着抱肚、貉袖,肩吞腹吞,外加他身上又有伤。直忙的众人满头大汗,个别地方血液凝固,只能用刀刨开,废了老大功夫,才把甲胄尽数卸下。

  右肋下面中的一刀伤势最重,但好在甲胄坚固,伤的还不算太深,应该是失血过多所致。

  宁远的初步判断是这样的,还是老样子,用止创贴先封闭各处伤口,然后就是止痛剂和最后的几剂701RN静脉注射剂。

  一顿操作看的曹文宏等人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脱盔甲很麻烦,处理起来却很快,这就是技术的威力,只可惜这些东西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它们也仅仅只能发挥一点最后的余热罢了。

  推完最后一剂701RN之后,宁远站起身来,收纳好各种针剂,转头对着已经惊呆的众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也别问了,我也不想多说,这个事情就这样,他应该是失血过多,你们想办法让他喝点热水,因为他现在很容易脱水…。”

  “算了,你们也别问什么是脱水,总之想办法让他多喝水,照我说的做,或许他能挺过来”

  说罢,提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走,只把几个目瞪口呆的众人留在当场,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只见魏兴龙还兀自黯然神伤低头不语,便又对着曹文宏补充了一句。

  “这里周围还有没有敌军,现在也不知道,你们收拾东西速度麻利点,别因小失大。”

  说话之间,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的警示之意,本已看出了神的曹文宏,这下才回过神来,忙又双手一叉打了一揖,说了句:

  “领命”

  真是漫长的一天…,转身离开时,宁远脑袋里只剩下这个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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