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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摧枯拉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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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昌府,这座位于黄土高原南侧,临近渭水之畔的古老城市。虽然远离中原腹地,却算是河流密布水利丰沛的宝地,是西北边陲上少有的繁华重镇。

  新年伊始年味儿未过,这上元节后没几天的功夫,巩昌都元帅府依然是早晚的宾客盈门,尽是各地官商往来不断,只为拜见这位当朝的红人,巩昌二十四州的便宜都总帅汪德臣。

  作为前金重臣汪世显的次子,德臣打小就入质蒙庭,随侍窝阔台的次子阔端左右,终日游走于黄金家族的核心圈层。加之他为人聪明,十分善于察言观色,如此近水楼台岂有不捞月亮的道理?

  少年时的际遇为他带来了显赫无比的人脉,照说他在家里身为次子,是没有继承家父衣钵的资格,所以到底蒙古宗室在这里起了多大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而在诸多的高层权贵中,又以拖雷的长子蒙哥对他最为赏识。所以眼看着这位贵人即将登上汗位,汪德臣的前途更是一片光明,说他在政坛上红的发紫,可是半分都不过分的。

  更让人羡慕的是,说来他身居要职,地位显赫,可实际上却相当的年轻。这不刚过了上元节没几天,便是他刚满二十八岁的生日。如此他这般的人物,自然是各路的显贵甚至宗室之人,都要借着这个机会,与他走动走动了。

  所以早在年前,总帅府上下便开始着手准备接待工作。不用说门里门外都是张灯结彩布置一新。而来贺的宾客更如潮水一般,进进出出犹如闹市。

  正门口一排的望柱上,肯定是栓满骏马,各色的车舆更是将前后的道路都堵的水泄不通。

  七八个脍匠厨娘站在门口,指挥着几十个役子将整只的鲜羊,整筐的活鱼,以及各样的腊味果蔬来来回回的往里挑着,内外都是人声鼎沸喧嚣不已。

  忽而一个年轻的武官骑着快马疾驰而至,走到府墙之外却因路被堵死进退不得,索性便翻身下马,穿过一重重的“障碍”,又扒拉开挡道的人群,只高举着银符呼喝着奔入府内。

  穿过门房,进得仪门大院里早就摆满了桌椅,连两侧廊道上也加了席位,各处都坐满了人。自然这个武官也行进的相当艰难,好容易才入得二进,把守的侍卫也没有拦他,显然是帅府的常客早已看得面熟。

  如此又过了二进三进,穿过正堂后苑才到得内进,也整个府邸最为核心的区域,居中一座正厅,周遭侍卫森严,正门口更是有十数名军人把守,而且他们穿的是怯薛军秃鲁花散班戎服,显然屋内有极为尊贵之人。

  见此阵仗,这个武官也不敢贸然往里就走,只举着银符走到一位怯薛军百户官装扮的人物面前。低声耳语了一番后,只见这人面露惊讶,转身进得厅内,片刻过后旋又出来,对着这名武官招了下手,示意他进屋。

  如此这个武官才打了开暖帘进得厅去,只见屋内两侧各摆了两个方桌,坐了七八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看装扮均非富即贵。而正上方一个大离谱的卧榻上,分左右各半躺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略显肥胖,留着三搭头发型。而另外一个则身穿素色绫质袍衫,看起来随意无比。

  看这架势,多半就是有宗室的人物到访,至于究竟是谁,自然也不是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能搞的明白的。如此只好硬着头皮,低着个头,小心翼翼的上前,倒地就是一拜。给二人行完了礼,才又起身凑上前去,对那穿着素色袍衫的年轻人耳语一番。

  只见那人听得片刻,也是瞪大了双眼,连忙就坐了起来,向旁边的胖子打了个拱告了罪(失陪片刻)。连忙起身穿好了鞋,复又引着武官快步出得门外。

  这个打扮随意的年轻人,正是巩昌二十四州的总帅汪德臣,而那位武官则是在帅府任管军总领兼知事的李忽兰吉,乃是汪德臣最为倚重的心腹。

  只见二人刚一出门,汪德臣便急忙问道:

  “你说宋军已经拿下了三泉县,正在攻打金牛堡?那到底他们出动了多少兵马,是谁领兵,可有准数?”

  “回大帅,眼下只知道他们兵不满两千,至于是谁领兵却不太清楚,倒是听说有个叫宁远的人,很有可能是本次统兵的主将。”

  听完汇报,汪德臣感到十分的蹊跷,这兵不满两千就能闹出如此动静,这可不是南军的风格啊!?随即又连忙问道:

  “那王进呢?难道他就坐视宋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纵横?”

  听到汪德臣打听王进的情况,李忽兰吉顿时面现难色,迟疑了片刻才答道:

  “从军报来看,王进军多半在昭化县全军殉难了。”

  “什么!?军报在哪儿?给我看看!”

  听说王进军全灭,汪德臣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李忽兰吉也拾取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公碟,十分恭敬的双手递上。

  汪德臣急忙一把抓去,神色严肃的阅读起来。而且脸色越发的阴沉,眼珠子来回晃动,显然是十分惊讶,还没看到一半就忍不住问道:

  “这个宁远,究竟是何背景,有了解过吗?”

  对方阵营里,居然出了个自己都不知道底细的硬茬,汪德臣感到有些难以接受。而李忽兰吉又何尝不是不是同样的感受呢?这可是个从未出现过的名字,没人说起过,也没有任何公文提到过。

  所以听到上官发问,李忽兰吉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十分坦白的答道:

  “下官也是深感疑惑,他就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不仅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而且也不知道他出仕的关系脉络,甚至连他的家世背景都无从考证。”

  王德臣背着手,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

  “下官也深以为然...。”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一种事态的发展逐渐失控的情绪将他俩包围。按说一切的部署都相当周全,宋军决计不可能如此轻飘飘的将王进吃下。所以汪德臣不相信他们只有两千兵马,连对方主将都没搞明白,说明水有点深啊!

  所以前线的变故不是军事上的失败,而是情报工作的失败,丢掉几个县城州府事小,对宋军动向失察事大。

  汪德臣略一沉吟便得出了上述结论,随即抬头对李忽兰吉说道:

  “事不宜迟,你这就去点齐一万兵马,即刻进援大安军。这次事出蹊跷,所以务要谨慎小心,切莫轻敌冒进。”

  “诺!”

  李忽兰吉连忙拱手领命,也许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汪德臣又补充道:

  “切记不要轻易渡江南下,那个宁远的底细也要尽快查清,实在不行可以联络那个人...。”

  李忽兰吉听到那个人时,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却见汪德臣一脸的意味深长,随即便点点头,打了一揖说道:

  “大帅方心便是!”

  随即又躬身一拜,便自转身离去。

  .........

  金牛堡内,李继隆与一群将官与士兵们站在城墙下面,只一脸无辜的看着墙上隐约出现的几道裂纹。

  众人呆呆的盯着墙壁,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因为这裂口在一柱香以前都还没有。

  “轰”一声巨响,只见內墙面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砖石震动,似乎有几块青石往外略微顶了一下,不少的沙土顺着砖缝落下。

  “李千户,可别太靠前了,小心这城砖崩落下来。”

  说话间,一个军官样的人物还上前拉了他一把,可李继隆却眼角抽搐,表情扭曲。如此的轰击从中午开始,就十分规律(约十分钟一发)的持续着,到得这会子,已经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间断过了,眼看着天色逐渐暗淡,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再这么继续下去,没人可以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至少对这堵墙信心以你如刚开始那么绝对了。

  城墙上的士兵大多已经撤了下来,只留了几个关键的岗哨好观察对面动向。

  “不好!外墙城砖要塌了!”

  忽然墙上一个惊呼传来,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要塌了?”

  李继隆还是难以置信,这才多大点的功夫就要支持不住了吗?由于这个城墙内部都是夯土,外部则是坚固的青石城砖。

  所以在结构上属于外坚内软,刚开始时,坚固的外墙还能吸收大部分的能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坚硬的一层变得越来越脆弱,那内部松软的夯土层就会在巨大的冲击下崩塌,并形成内部的空腔。

  这样的情况不仅会将越来越多的力量传递到城墙后方,而且随着空腔范围的加大,整个城墙的受力结构也会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而导致崩塌。

  果然须臾之后,又是一发石弹射来,准确的从外墙上早被打出的破洞中钻了了进去,伴随着巨响的传出,只见内墙部分轰的一下就拱起了一大片。

  无数的砖石随之掉落,巨大冲击力推动着大量的沙土,从砖石缝中喷出,眼看着城墙就要扛不住了。

  李继隆觉得自己死守待援的决策根本就是个错误,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自己是中了邪才会想到死守待援。残酷现实催逼着他,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当即立断就下达了命令。

  全军整队,准备开北门弃城撤退!

  不得不说李继隆还是个相当果断的人,无论进退,决策上都是毫不含糊。

  金牛堡的东西两侧都是山,所以一南一北两道城墙就是沿着山势而建,形成了一个依山谷而建的防御工事。

  在它的南面是嘉陵江,过了江就是三泉县。而且宁远军攻击的方向也是南墙,所以只有一条路可以逃跑。

  而这个山谷的四周平坦的滩涂。堡垒东侧的子龙山也十分袖珍,长不过两里,高约莫五十丈,再往东又是一大片平坦的滩涂。就这么个地形,的确是十分适合骑兵作战的,也难怪当年曹友闻反对在此地与蒙军决战。

  此时的城外,宁远身后也早已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都是全身披挂,手持刀枪弓弩。远处则是列队整齐的骑兵,显然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即将到来的战斗。

  砲组的士兵们依然紧张的忙碌着,宁远和一众将官则站在队列的最前方,只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城墙。

  “哐啷”一声。

  又是一发巨弹拖着沉重的呼啸声飞了出去,而后无情的窜入了墙上的破口。

  大量数的烟尘从命中的地方喷出,一大片的砖墙哗啦垮下,使原得本还是一个窟窿的破口,又变成了被一大片的残缺。

  见此情景,宁远也意识到战斗即将开始,便转过头来,对着身旁的焦达说道:

  “焦统制,到时候只要城墙一塌,你就立即领着兄弟们杀进去。我会先率领骑兵,绕道北门只将他们的退路堵死。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全歼贼军,不放走一人!”

  宁远目光坚毅,而焦达也是神情肃穆,只十分干脆的一拱手便答道:

  “宁统制只管放心,鄙人一定会亲自带队,决计不会后退一步!”

  宁远点点头,继续说道:

  “你若力战不支可连射三发火箭作为信号,我看到时便会立即过来支援!”

  随即二人各自打了一揖,宁远便转身上马,朝着骑兵的队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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