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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血色之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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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牛堡内,一片肃杀之气笼罩着天空,九百骑马军整整齐齐列队于千户所门前的广场,军容严明锐不可当。

  数百名具装重甲的步兵环绕四周,使这个本就不算太大的坝子显得拥挤不堪。

  兜鍪顶上的红缨子密密麻麻,如林的长枪遍布四方。虽然只有一千六百余人马,可真要列队集中起来,也是相当的壮观。

  所有人都眼神肃穆的看着前方,正站在千户所大门口台阶上的宁远。

  一身的山文甲片透亮,看起来新崭崭的从未穿过。据说是前两天余筠如托专人给他送来的。

  不但逼格相当的高,而且寄托了满满的思念关切之情。虽不知道这位官人穿上之后心中作何感想,至少当下却是打满了鸡血,正热情四射的对着全军训话。

  “兄弟们!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是身心俱疲,过去的一个月我们打了大小十数战,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本次出兵也可以说是战果卓越,仅以我们这点兵力,非但吃掉了王进的全部兵马,更是连破两县一军,还拔掉了贼军扼守金牛道的重要堡砦。如此煊赫之武功,放眼天下谁人能及!?可这些成就却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宁某人不过就是出谋划策。真正扛下破敌重任的,还是我们隆庆府乃至金州都统司的全体将士们!正是你们的英勇与无畏,我们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

  宁远一上来,不但给自己打了一把鸡血,更是把鸡血洒满一地。本来士兵们突然被叫到这里集合,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可几句话说下来已经有点群情亢奋的味道。特别是最后那两句,说着说着宁远就拔出了腰间的宝剑举过头顶,最后还来了个声嘶力竭奋力呼喝。

  陡然间士兵们也被带动了情绪,各自举起手中的兵刃山呼海啸的呼喊声立时向遍了四周。而宁远更如自己感动了自己一样,眼神中充斥着凝重的光芒,完全不管周围的气氛,继续说道:

  “我想大家现在一定非常渴望早日班师,好论功行赏。我的心情也与你们一样,可是眼前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没有完成,就是保护南迁的百姓度过白龙江!当下贼军已近沔州距离我们不过百十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数千的百姓独自撤退。贼军有多少兵马我不知道,我只知任凭他来多少兵马,我们都不会害怕,大家说是不是??”

  宁远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接近于声嘶力竭,群情激奋的士兵们自然也是高举兵器,呼喝震天。就他这种鸡血般的演讲,还不断的将功劳归给将士们。其实就是在突出团队的价值,突出每一个人的作用,这种超越时空的观念,给了所有人深刻的冲击与影响。

  让所有人得到尊重,不光是自己手下的人,也包括各地治下的百姓。比如今天在三泉县征调劳役,宁远完全可以用武力胁迫,从而达到一毛不拔的效果。

  可他为什么凡事都要给钱?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体会到工作的价值,与被尊重的感受。

  人心的向背可以影响一个王朝的兴衰,也能决定一支军队的成败。同样对于宁远这种“地方军头”更是由着非同凡响的作用,他相信在持之以恒之后,终究能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直到化茧成蝶。

  焦达此时也在人群当中,直到此刻他才弄明白,宁远军那强大的战斗力,来自于这种精神与物质相互交融。

  这是一种渗透到人们心中的凝聚力,他们相信自己是一个整体,彼此都可以充分信赖。甚至于连他自己,也慢慢的开始详细,这支军队与他也是一个整理。

  在面对汪德臣的大军时,他们这支势单力孤的军队,所表现出的斗志之顽强,以致于到了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他们在哪里?!无数的刀枪高举过顶,银晃晃的一片寒光闪过,就算是面对十万强兵,他们也敢冲上去将对方撕碎。

  有如此之军队,说明出发的时间到了,宁远收起一脸的鸡血,换上了冷静从容的表情,对着面前的众人喊道:

  “现在贼军齐聚沔州,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依托金牛堡,与贼军决一死战!为了避免他们绕道大安军直驱三泉县。所以今天我们必须主动出击,直捣沔州引蛇出洞!”

  言罢,宁远停顿一下,目光严肃的扫过面前的各队兵马。现场激昂的气氛也安静下来,士兵们眼神坚定,宁远也气势如虹的问道:

  “你们害不害怕?!”

  “不怕!!”

  异口同声的回答响彻天际,宁远收起宝剑只一挥手。

  “上马!”

  所有的士兵与将领都动作整齐的翻身上马,完全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宁远单枪匹马走在前面,所有的人都跟在他身后,按照预先分配的行军次第,队列严明的朝着北门行进过去。

  ...............

  在金牛堡以北八十余里处,一支军队正沿着嘉陵江朝着南面疾驰。正是汪佐臣手下的巩昌府左翼大军,总计约六千人,其中重甲骑兵两千,拐子马四千。

  整支大军由前军、中军和后军构成,各军相距五里,是典型的骑兵快速行军队列。由于汪佐臣是个爽快人,所以早上“会议”一结束,立刻就命令手下的千户官们集合部队。只简单做了些准备,便开拔出城朝着金牛堡奔去。

  汪佐臣一肚子的“憋屈”,这下正好就转化为了充沛的“斗志”。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着急着出发,显然就是想尽快抓住一支宋军,好抒发心中的郁结。

  因此蒙军非但出发的着急,一路的行军也是相当着急。

  而宁远率军出发以后,却是一路缓步前行,以免过度损耗马力而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

  如此两支军队十分凑巧的同时出发,一快一慢的朝着对方奔去。却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以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对那场即将展开的遭遇战。

  白石岩,距离金牛堡以北三十五里处。当安文海领着一千人的前锋部队抵达此处时,已经临近戌时。天空中的夕阳只剩一抹余晖,他的军队也早就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眼看着前去金牛堡已是不远,而军队也是疲惫不堪,加上往前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是一无所知,是以安文海便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只稍事休息好吃喝些东西恢复点力气。

  而按照行军之法,前锋如果停止行军需要通知后军,以防各军之间的距离和次第发生错乱。

  毕竟前锋还承担着预警的职责,也就是遇到伏兵话你就先扛下,别连累到大家一起掉进坑里。

  所以安文海也不会忘记派人通知后面,却哪知道就在不远的地方,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由于这他们已经连续赶了近八十里的山路,此时可以说是疲累已极。马匹不用说都是口吐白沫,士兵们也是累的东倒西歪,一下得马来就躺了一地。很多人甚至忙不迭的解开了自己的甲胄,好让汗湿的衣襟透一透气。

  安文海也不例外,下得马后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赶忙的掏出酒袋子,咕咚咕咚的几口大酒灌下。

  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舒服啊!

  由于此人嗜酒如命,还酒量超群。几乎是喝酒(当时的酒度数也低)如喝水,所以很多时候竟然可以做到以酒代水,这疲累之下,肯定喝酒就比喝水更加解乏了。

  这不几大口酒下肚,一阵说不出的舒泰就涌上四肢,当即就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去。一阵的困意旋即涌上脑门,竟眯瞪着眼睛进入了片刻的休憩。

  可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忽然一阵慌乱的声音传入安文海的耳中,才又赶忙惊醒过来。却不远处一队骑兵正屹立在前方山道的转弯之处,只停在原地朝着他们打望。

  周遭的士兵们也被这突然降临的敌军吓坏,各自大呼小叫东跑西奔。上马的上马,穿铠甲的穿铠甲,一时间慌乱不已。

  而对面这支骑兵部队,正是曹文宏率领的两百骑前锋。骤然看见前面道路上大批的蒙军,也是忙不迭的下令全军张弓搭箭准备战斗,同时派人赶忙去通知就在后面不远处的宁远。

  “全军上马!!南蛮子兵!!准备战斗!”

  安文海终于从昏聩中清醒过来,连忙喊出了这道命令,而曹文宏也将指挥作战的哨子叼在了嘴里,等候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按照交战法则,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不主动发起进攻。

  可由于蒙军本来是躺了一地,正处于休息的状态。突然间要他们找到各自的官长,整顿好队形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上至千户官下至士兵,都是乱成了一锅粥。要是对面趁着这个时机发起突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一冲既溃的结果。

  所以安文海其实是相当紧张的,不但派遣了士兵朝后通知,自己更是骑着马在山路上前后游走,呼喝着士兵们赶紧列队备战。

  而脑子里也是将各路的神仙菩萨都求了一遍,只求对面不要趁乱发起攻击。

  所以大军在外,即便是停下来休息,也要安排警戒部队啊!他就着急着喝酒,却落下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可见军队禁酒也是十分必要的。

  且说蒙军直忙乎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重新列队完毕,排列成了四列骑兵纵队,前面是重甲骑兵,后面是拐子马。

  而宁远所率领的七百人正军,此时也赶了上来,和曹文宏完成了汇合,大战一触即发。

  不同之处则在于,当下双方都位于狭长的临江山道,对于骑兵来说,这种地形意味着根本没有左右腾挪的空间,只能一线进退或攻或守。

  也就是说,如此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骑兵作战。这也是为何在片刻之后,汪佐臣同志会经历那样凶险而可怖的战斗,真正体验一把什么叫做心胆俱裂。

  此乃后话,只说当下眼见列队完成,安文海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眼见着对面的宋军放着如此大好多的机会不进攻,更生出了几分轻蔑。

  看来南人不善骑当真是至理名言啊!旋即转头便对身旁的一个将领说道:

  “苗把总,你领拐子马先上,探探对方的虚实。”

  却见这个将领同样是一脸的轻蔑,只翘着嘴答道: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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