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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喂食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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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时,叶三一手拿着红果,一手拿着烤牛肉,正吃得欢,突然他想起了那只甲虫,于是匆匆来到莫大放笼子的大厅角落,几个四五岁的孩子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甲虫笼子,叶三站在孩子们后面,发现甲虫趴在笼子底部,一动不动,贝言用手指伸进笼子里,拨弄甲虫的触须,甲虫也用触须拨弄贝言的手指,飞二看看没有什么危险,也开始玩起甲虫的另一只触须,周围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要去玩一玩。突然,甲虫的身子挪动一下,吓得大家尖叫、缩手、后退。甲虫只动了一下,又趴下了。贝言问:“你饿吗?要吃东西吗?”贝言四岁,头顶扎着两个羊角辫,燕贝在四十岁时生下了她,这并不影响她的健康成长。如今,贝言的大姐贝怀、二姐贝曲都快三十岁了,这也不影响贝言去享受一个孩子应有的快乐。

叶三弯下腰,把啃了一口的红果凑近笼子,说:“吃吧。”甲虫没有理他,叶三把牛肉咬在嘴里腾出手来提起笼子,甲虫的口器在笼子的下方,叶三把红果的果肉强行凑在甲虫口器的末端,也许是尝到了甜美的汁液,甲虫凸起的眼球闪着光,又长又硬的口器支了起来,口器末端的细小尖勾咬住了果肉,翅膀下的腹部一起一伏,它在吮吸。叶三不由得笑了。

“给我喂,给我喂……”贝言等小孩都叫嚷起来,叶三嘴里咬着牛肉,一边“唔唔”地假装答应他们,一边抬高笼子。等到贝言和飞二等人发现被骗的时候,叶三也快喂完了,叶三扔掉千疮百孔的红果,拿下含在嘴里的牛肉,连忙去哄贝言,说:“行了,哥哥喂完了,马上还给你。”他把笼子放回了原处。甲虫在笼子里伸展一下翅膀,又趴下了。

少乌过来带走贝言、飞二等孩子,她瞅了一眼绿甲虫,说:“它长大了,颜色也变了。”

叶三很高兴,忙问:“真的?你以前见过它?”

少乌一边走一边回答:“昨天见过!”其实少乌的真实想法是,男孩子是一种无聊的动物,整天玩些没用的东西,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些小虫子身上有什么用?它会长大吗?

在少乌的鼓励下,叶三把绿甲虫当做宠物一样悉心照顾。

颅山石块依然插在树腰上,树的伤口流下的乳白汁液已经凝成透明的乳胶。莫大劝大家要充满信心,宋三一定还活着,一定会出现。

晚上,托三还在研究自己的东山石板,

深夜,大厅里传来异响,像尖利的东西擦着洞壁发出的刺耳声,也像耳鸣患者幻听的声音。声音轻微、不易察觉,却像是能穿透所有东西一样让人烦躁不安。托三好几次要起床查看,但都只是大脑中的一个想法,并没有付诸行动。

白天,莫大的甲虫在笼子里倒腾着,像耍杂技一样翻滚着,莫大认为甲虫想要出来,于是他打开笼子把甲虫放了。甲虫爬出笼子站在笼子顶上,伸开大人手臂一样长的翅膀,众小孩都站得远远地,只见甲虫扑扇几下翅膀,发出巨大的“嗡嗡”声,缓缓升起,悬停在大厅的半空中,孩子们一阵喝彩。甲虫仿佛理解了孩子们的喝彩声,越发兴奋起来,在大厅的上空盘旋飞舞: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转圈,一会儿直行……甲虫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突然,甲虫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一个俯冲,直直地朝地面飞去。

叶三正看得高兴,就见甲虫朝自己飞来,那阵势就像一颗天外飞石直向自己砸来,叶三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来,甲虫重重地撞在他护头的手指上,爪子死死地钳着他的手指,疼的叶三伸手便甩,但是怎么也甩不掉。他喊道:“快,快把它拿下来。”他身边的天四急忙抓住甲虫,使劲一扯,终于把甲虫从叶三手上拔了下来。叶三再看手指,已经有好几道血痕,渗着无数细小的血珠子,他突然想起了乌蠕,吓得身体发冷,低头直冲水道洗手去了。

天四把甲虫举得高高的,甲虫的翅膀飞速地煽动,激起一阵风吹得天四睁不开眼,莫大正拿着笼子跑过来,他那句“等一下”还没有说出口,天四已经把甲虫朝地上使劲一扔,莫大惊呼一声,随后把笼子也往地上一扔。

甲虫的翅膀收进了鞘翅之中,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圆石,在空中旋转着,直直地朝地面飞速坠落,旁边的几个人都急忙躲开,生怕摔碎后的甲虫体液会溅自己一身,就在甲虫触地的那一刹那,它神奇地伸出后翅,像螺旋桨一样旋转起来,激起的气流托起了自己的身体,它在地面向前弹跳几下,就像石块在水面打水漂一样,然后悬停在紧贴地面的地方,缓缓地升向空中。

甲虫一点也不记仇,它再次愉快地在大厅半空盘旋起来,众人再次欢呼。叶三蹲在水道,只顾洗手,一边洗一边翻看自己的伤口,虽然他听金三说绿甲虫是无毒的,但是乌蠕的恶名让他不寒而栗,他的心脏扑扑直跳,他已经听不见大厅里众人的声音。

甲虫再次朝叶三飞去,众人的欢呼声变成了惊呼声,几乎淹没了甲虫的振翅声。

甲虫落在叶三留着寸头的后脑勺上,像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叶三的头,叶三被这次偷袭惊得跳了起来,双腿不停在水里跳,溅起混乱的水花,嘴里咿哩哇啦大叫,双手不停拍打甲虫的背。相三在水道洗厨具,他被这一幕吓呆了,厚厚的嘴唇分开张大,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忘了直起他那高大的身体、伸出他那有力的双手去帮忙。云三连忙走过来,先扶稳慌乱的叶三,再把甲虫从叶三头上取了下来。

莫大提着甩瘪的笼子跑过来,他们把甲虫关进了笼子里。叶三哭了,他被吓坏了。

颅山石块还在树腰上闪着幽幽的蓝光。

晚上,托三听见昨晚那种烦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提高了许多,很多人都被刺激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过,并没有人提出要去看个究竟。毕竟,一直以来,夜晚的流水洞本来就不太安静,特别是女人通道那些奇怪的声音对孩子们来说也是梦魇。

叶三早早就醒了,但他缩在牛皮褥子里不肯下床。霍大前来问他:“怎么啦?生病了吗?”

叶三在被窝里摇头,说:“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又把虫子放出来了。”

霍大今年成年,成年后就不能再和叶三他们这样亲密无间地呆在一起,他这段时间以来既对成年后的生活充满憧憬,又莫名其妙地有些伤感,特别是至夏将至,想到马上要搬到男人卧室的时候,霍大突然觉得像叶三这样躲在被窝里真的是太值得好好享受一下,所以霍大决定吓唬一下叶三:“哦,你等一下啊,我去看看。”

一会儿,霍大回来了,他告诉叶三绿甲虫正在大厅里飞得高兴呢,叶三说:“霍大,你帮我拿点早餐过来吧。”

霍大忍着笑说:“好吧。”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恶作剧,他决定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用以纪念他的童年生活。

叶三躲在被窝里吃完早饭,然后继续蒙头大睡。

猎卫们吃过早饭在忙着各自的事情,金三和往常一样定期检查着各种重要物资的情况,他先到武器室逛一逛,查看一下猎卫们的武器是否锋利,绳子是否足够,筐子是否结实。再去杂物室检查一下哪些东西用得比较快,哪些东西还有大量库存。然后逛到储藏室查看红果和其他食物的数量和新鲜程度。同时,他会招呼一路遇见的所有孩子,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查看除了女人通道之外的每一个地方,一边看还要一边向孩子们介绍和解释。因为金三的许多话已经重复过无数遍,所以,部分孩子就借故走开,不愿再跟着金三做这些重复的工作。

莫大就比较反感这样的繁琐事情,他说要看一看自己的绿甲虫,没有听从金三的安排,独自走了。

莫大受不了绿甲虫在笼中挣扎翻滚的惨状,他心一横,又把绿甲虫放了出来。

甲虫在空中盘旋好一阵,女人和小孩们都战战兢兢,生怕飞到自己身上来了,她们责怪莫大不应该放虫子出来,惹得舒莫不停骂莫大是个淘气包,舒莫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明年就成年了,还像个三岁小孩,整天就知道玩耍和惹祸。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莫大不理舒莫,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绿甲虫飞行,观察绿甲虫飞行的姿势和路线,思考绿甲虫飞行的规律和动机。

大厅里像有一台发动机,“嗡嗡”地响,绿甲虫飞遍了大厅上空的每个角落,然后一转弯,飞向男孩卧室,径直飞到叶三的床铺上空,缓缓下降,落在叶三的牛皮褥子上,叶三好像睡着了,没有丝毫动静。莫大被惊呆了,这只是一只虫子啊!为什么只飞到叶三身上,为什么知道叶三在哪里,不管是露着正脸的叶三,还是只露着后脑勺的叶三,抑或是裹在牛皮褥子里的叶三,这只甲虫都能找到他。

莫大走过去,用叶三的牛皮把绿甲虫包了起来,并叫醒了叶三,叶三揉揉眼睛,迷糊地思考着眼前是什么情况,当他想起自己是躲避绿甲虫而睡懒觉时,他紧张地问莫大:“甲虫呢?”莫大指了指叶三脚边裹成一团的牛皮褥子,叶三像碰到蒺藜刺一样坐了起来,缩回挨着牛皮褥子的脚掌,惊惶地说:“快拿走。”

莫大没有拿走绿甲虫,而是满脸疑惑地对叶三说:“这只甲虫自己飞到这里来的,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就算是像叶三一样的天才,也会有糊涂的时候,特别是在关系着自己的安全的时候,天才也会停止思考,变成蠢材。叶三才不管甲虫是不是自己飞来的,他再次急切地让莫大把甲虫拿走关起来。莫大笑呵呵地怕一拍牛皮包,说:“放心,现在很安全。”

在确认了牛皮褥子把甲虫包裹得非常严实以后,叶三问:“你说什么?甲虫不是你捉来的?”

“对呀,是它自己飞到这里来的。”

“我的天啊,我被一只甲虫看上了。现在怎么办呢?”叶三没有去想甲虫为什么要找自己,也没有去想甲虫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一心想的是怎样让甲虫不再找自己,或者怎样让甲虫找不到自己。他稍稍平息一会儿,又觉得如果要想让甲虫不再找自己,就一定要先搞清楚甲虫为什么要找自己;或者,如果要让甲虫找不到自己,就一定要搞清楚甲虫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它为什么要找我?”

“对呀,它为什么要找你呢?你对它做过什么吗?”莫大问。

这时候,郭大和托三也进来了。

叶三被甲虫吓糊涂了,他失去了思考时应有的冷静,经莫大一提醒,这个简单的原因立刻就浮现出来,他说:“我喂它吃红果了。”

“哦,那说明它把你当亲人了。”郭大坐下来,开玩笑说。

“我把你当亲人了。”叶三回郭大。

托三说:“肯定是了,那么现在怎么办?你想找个替死鬼吗?”

叶三白了他一眼,说:“我没有那么邪恶,不过,到底是不是因为我喂过它,所以它就只找我,这还很难说。”

莫大呵呵一乐,说:“这还不简单,试一试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莫大,莫大明白大家想什么,他一拍胸脯,说:“肯定是我去试,这是我抓回来的虫子,整天围着叶三转,我也过意不去啊。”

几个人说笑一会儿,就把虫子关进了笼子里去了,整个一天,莫大都拿着红果,反复地给绿甲虫喂食。

晚上,大厅的声音更加响亮。托三觉得自己会被着声音吵到神经衰弱。

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莫大插在树上的颅山石块还直直地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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