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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拙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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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峰,如其名,无瑰丽景致,无雄伟气势,无灵秀仙根,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它普普通通,近乎荒凉,像是一片野地,枯藤老树昏鸦,血色夕阳西下,一派暮气沉沉,根本不像仙门主峰。

  拙峰上断壁残垣,瓦砾无尽,蒿草丛生,荆棘遍地,一片荒凉的景象,连山路都没有了。

  拙峰上,一个老人穿着灰衣,神色平静,普普通通,没有世外高人的出尘之姿,与仙风道骨相去甚远。

  “见过李前辈。”

  苏玹走上拙峰,对着李若愚行礼道,华云飞没有跟来,半路就离开了。

  “拙峰简陋,圣女驾临实在是令拙峰蓬荜生辉,圣女请——”李若愚平和道,转身带路,他老态龙钟,摇摇晃晃,走向那处破败的殿宇,根本不像是一个修士。

  “请恕晚辈冒昧,前不久拙峰不是已经传承出现了吗,按理说拙峰本该就此大兴,怎么会如此的落魄,荒凉?”

  苏玹快步跟上李若愚,有些疑惑地问道,拙峰有皆字秘的传承,这对东荒的大势力而言不是什么大秘密,五百年前拙峰还曾名震东荒,可自那位峰主死后,传承就断了,随即彻底没落了。

  但几年前传来消息,拙峰的传承已经再现,李若愚更是疑似大有所悟,踏出了关键一步,无论如何,拙峰也不该如此荒凉才对。

  古殿内外,蒿草丛生,不远处有一株枯死的老树,上面有九只乌鸦呱呱大叫,但却并未让人感觉不祥。

  它们是拙峰的瑰宝,是镇山武器蕴出的“神祗”,威力绝伦,一般的人根本不会想到。

  “还不到时候,拙峰的传承讲究缘法,不可强求。”李若愚微笑道,似乎意有所指,挥袖扫去石桌石凳上不存在的灰尘,请苏玹就座。

  “如今,似前辈这般看清了前路,踏出关键一步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拙峰即便此刻落寞,未来也一定会在前辈手下大兴的。”

  苏玹微笑道,她心下了然,立时撇过了关于拙峰传承的话题。

  “你的机缘——令人惊羡啊。我本以为见到一位荒古圣体便已是此生难得,没想到——真是后生可畏啊!”

  李若愚修习自然大道,能身合拙峰的天地大道,即便苏玹身上带着娲皇兵,能遮掩自身,但老人还是看出她的一些不凡,就比如那只站在苏玹肩头的如同凤凰一般的神鸟。

  “荒古圣体——,晚辈与叶兄也曾见过数次,他的福缘可不是我能比的,即便如今因为四极诅咒之事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未来,他必然能重现人族圣体的辉煌,甚至——”

  苏玹也不知是真的谦虚还是怎地,语气有些竟莫名。

  “荒古圣体想要崛起,谈何容易,传承断绝,天地不容,想要接续断路,重现辉煌,难而又难。”李若愚回想起叶凡,叹了一口气,两人也算是师徒,如今叶凡生死不知,老人不免有些担忧。

  “叶兄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寻到破开诅咒的办法。”苏玹宽慰道。

  “但愿吧。”李若愚又恢复了平和,仔细看了一眼苏玹,道,“我观你的根基,似乎也对自然大道有所涉猎,可愿听我一言。”

  “求之不得。”

  李若愚缓缓毕眸,身上弥漫出一股力量牵引着拙峰。山巅上,极度的虚空,深笃的静谧,像是一方世界在演化,莫名的“道”与“理”在交织。

  万物尽显,生机勃勃,周而复始,循环运动。最初,繁花似锦,绿叶欲滴,最终却枯萎凋零,回归到它们的本根。

  天地间仿若有莫名的轨迹浮现,形成繁复深奥的规则与秩序,衍生出神秘的纹络与图案。

  无言胜过万言,拙峰本就是一部经书,在李若愚的牵引下,一种道韵在流转。苏玹放空心灵,细细感悟,自然大道,可与天地相融,最是返璞归真。

  “一花一世界是道、一念一菩提是道,一步一虚空同样是道,道包容万物。感悟天地自然的力量,明悟道之理,才能举手投足间发挥出道的轨迹。”

  李若愚平和的声音响起,不讲心法,只讲对势的理解,对大道的感悟。

  苏玹静静聆听,藉此感悟娲皇经,她修习的心法已经不少,但经文多不一定是好事,吃透参悟,最终化为自己的才是最关键的。

  “自然之道,为万物枯萎,草木凋零,化成泥土,回归本根,由动而静。致虚极,守静笃,我修行太顺,没有反思和积淀,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如镜花水月,化作梦幻泡影。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不可一蹴而就,需该循序渐进才是。”

  苏玹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似乎太过着急了,自己心中总有一种紧迫感,害怕黑暗动乱,害怕金乌证道,害怕........但,其实大可不必,操之过急反而会事与愿违。

  “也许,该缓一缓了。”

  苏玹睁开双眸,开始审视自己的初心,成道之艰,就在于这细微之处,进境速度、体质、经文反而不再是关键,细数历代被成道难关卡住的天骄,大多是修道路上心念不畅,存有杂念,久而久之,便乱了道心。

  “你的道已然明悟在心,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保持此心,大道可期矣。”李若愚见苏玹心中似乎放下了什么,气息都不一样了,比之刚登拙峰时的锋芒毕露,此刻多了一丝随和淡然。

  “多谢前辈。”

  “这是你自己的缘法,能见微知著,懂得放下,就心境而言你已经不差什么了。”李若愚摇了摇头,很是感慨道。

  虽然老人道非他之功,苏玹还是行大礼拜谢,修行,修的是顺心。

  “拜见前辈!”这时,一道人影刹那冲上拙峰,对着李若愚行礼道,苏玹扭头看去,发现是叶凡。

  “这位,圣女怎么在这?”叶凡也注意到了苏玹,感到十分的意外。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就留在拙峰吧。”李若愚平和道,在叶凡踏上拙峰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同时也看出了叶凡的诅咒已经破解了,心中猜出了大概。

  叶凡倒也没想隐瞒什么,当着苏玹的面详谈了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最后提到张文昌,说明来意,想请老人收留。

  “你让他出来。”李若愚道。

  却见叶凡祭出玉净瓶,光芒一闪,一个有些憔悴苍老的男子出现在拙峰上,他就是张文昌,突然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有些发懵。

  “醒醒了,别傻站着。”叶凡笑着推了他一把,让他向李若愚行礼。

  李若愚看了看张文昌,道:“根骨果然不佳。”

  张文昌已经知晓叶凡将他带到这里所为何意,闻言叹声道:“让您失望了。”

  “我为什么会失望呢。”李若愚摇头道:“见到你,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您为什么这样说?”张文昌木讷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我在这里空度数百年岁月才有所成,你的根骨与我一样,虽然不是很好,但这并不重要。”李若愚出言道。

  李若愚同样没有天资,根骨极差,各座主峰都不愿收他为弟子,最终他来到没落的拙峰。

  他可谓大器晚成,前一百载岁月,甚至连其他主峰的弟子都比不上,直至后来明悟拙峰自然大道,才惊动一百零八座主峰。

  “根骨真的不重要吗?”张文昌怔怔出神。

  “你若是悟了,这个天地都能为我们所用,自身的根骨又算的了什么呢。”李若愚平静的回应道。

  “前辈,人是否能身合天地,摹刻万道呢?”苏玹问道,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回想起太古神庙里的见闻,那个活着的“娲皇”,若有所思。其实,苏玹本身的体质是不怎么出彩的,只是经过两次涅槃之后根基更加浑厚,圆满而已。

  “人的身体本就是一个宇宙,蕴含无尽的‘门’,所以你说的身合天地,摹刻万道确有可能,但,明悟一道便已无比艰难,可谓究极一生都未必大道,何况万道呢?”

  李若愚没有否认,但却认为极难达成,大道无穷,而人有穷。

  接下来,李若愚在苏玹和叶凡的共同见证下收下张文昌为徒,叶凡取出得自荒古禁地的神泉煮茶,四人在老树下畅谈。

  “什么,马云长老坐化了?”叶凡与张文昌谈及往事,而后听到了这样一则消息,这也是为何张文昌落魄至此。

  叶凡一阵感慨,修士命运无常,生死病老,人力无法相阻,每个人都有那样的一天,除非成仙,于是向李若愚询问道,古之大帝真的能成仙吗?

  “我也不知,太玄门并无关于大帝的记载,瑶池圣地乃是西皇开辟的道统,应该对此有所了解。”老人坦言,他并非全知,对于大帝之事所知不多,唯有极道传承才能有详细得记载。

  见叶凡看向自己,苏玹沉思片刻,道,“据瑶池之中的记载,世间应该是有仙的,但哪位大帝成仙了就无从考究了,若说谁最有可能的话,我想,应该是无始大帝吧。”

  “无始大帝!?”叶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目露惊色,忍不住追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我只是根据我所知道的事情做出的推测而已,你不必在意。”苏玹回避道,言称涉及到个人隐秘,不欲多言。

  “这,——”叶凡无奈,刚被吊了好奇心,结果对方不说了,此刻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可苏玹不想多说,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回去问问那条狗知道不知道了。

  “再次感谢前辈讲道之恩,晚辈铭记在心。瑶池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叶兄,我们有缘再见。”

  良久,苏玹起身向李若愚施礼告辞,太玄门此行收获很大,她要回瑶池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况且,想来西王母此刻正在四处寻找自己,斩了两位圣子,自己却消失不见,怕是万初圣地和紫府圣地已经找上瑶池了。

  走出太玄门,苏玹在祭出阵台之际,回望了一眼拙峰,叶凡越来越强了,虽然自己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可往后,越接近成道,差距就会越来越小,需要早做打算了。

  “今世我为帝,扰我证道者,当被天地弃,我必斩之!”

  踏入阵台门户的那一刻,一道平静又带着一丝霸道和寒意的声音飘出,似是自语,又似是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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