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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识柳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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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柳家是一个三面环山、猪肚形状、西高东低的缓坡,只有东北方向一条长长的L形进村小路,勉强能通过对向车的小路两旁也是层叠的小丘陵,蜿蜒交替的挡住了村落。

乌头山从北延伸成一道屏障,主峰落在大户柳家的西南角,因为北邻的山坡是一个连贯的黄土断面,翻过去又是顽石和砂碱地,没有开垦的价值,村民轻易不愿往乌头山走,村子西北上山的小径在杨三郎近来往返之前,已经荒废多年。

乌头山南面山谷为界,对面的山叫做翠屏山,方圆二十里,是大户柳家村民农作的主要产区。从村子延伸出十几条路可以通到翠屏山,山下到半山腰的梯田供村民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远远看去,有将近一半的田地里长满了高高的野草,随风飘摇,肆意的荒芜着。

村子东面有一个较独立的小山头,方圆三里,叫做草菇山,地势平缓,但是满山碎石,好像整个山体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即便是种植松树,也挖不出太多树坑。草菇山与翠屏山一脉相连,中间隔着一片比较肥沃的田地,是村委所属的粮食主产地,因为实在没有开发的价值,又相对离的较近,被村民当做埋葬先人的坟场,整个山头石碑林立,错映在一小片松树林中,显得格外静谧。

杨三郎之所以能以三千元的低价取得乌头山五十年的使用权,是因为,大户柳家实在没有人对它感半点兴趣。

大户柳家,听上去挺大气,实际却只有八十一户村民,算上在村外谋生的户籍人口,一共二百一十六人,女性一百三十二人,男性八十四人;村子户籍男性七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的才二十七人,常年生活在村子里的整劳力,只有十四人,平均年龄五十三岁,最年轻的也已经四十六岁,在外谋生的除了过节偶尔回来,平时即便农忙也不愿回家帮忙。

杨三郎提出承包乌头山的时候,大户柳家的村支书兼村委主任柳志雄听到三千元的报价高兴得立刻就签定合同,积极配合杨三郎去把相关手续办齐,还请杨三郎在镇上喝顿酒,打包票说,只要杨三郎不在山上干违法的事情,保证这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太平。

听到杨三郎说要在山上搭个草棚,柳志雄大手一挥,说:草棚哪结实,不行盖个砖瓦房,给你接上电,你要忙不过来,再给你派几个帮工的。

杨三郎婉言谢绝,说道:我就是图一清静,电啊什么的暂时不用,我一个人瞎鼓捣,不着急慢慢干,有人帮忙反而不自在。

柳志雄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咂咂嘴,想了一下,说道:村里有个老木匠,等我回头和他说说,让他有空的时候去帮你看看,有些活他还是比较在行。

杨三郎饮酒谢过,起身去把账结了,回来的时候又拎着两瓶老白干,一定要送给柳志雄。

柳志雄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也没有怎么坚持拒绝,把酒放在腿边,和杨三郎继续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吃着桌子上剩下的菜。

二人喝完一斤52度的老白干,都有点飘飘然,柳志雄拉着杨三郎的手说:要不是政策上有难度,我都想让你在我们村落户,让你正式成为我们柳家的人。

那都不是事儿。杨三郎扶住柳志雄,帮他拎着那两瓶老白干,晃晃悠悠走出小饭店,把酒放进自己的六手五菱宏光面包车里,执意要请柳志雄去做个足疗洗个澡醒醒酒。

柳志雄晃晃悠悠跟着杨三郎走进一家足疗店,到房间躺下,还没等技师进来已经呼呼大睡。

杨三郎并没有把柳志雄说的木匠当回事,主要原因也是自己的预算里没有请人做工的开支,本来上山就是个乐趣,被人打扰,甚至在旁边指手画脚,多少还是有些难堪的。

自秋分入山,至主体工程基本完成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杨三郎除了下山采购日用补给,基本都是在山上干活。

等房屋主体完全干透的过程中,杨三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房屋的后墙干的最慢,墙和巨石之间的土也不容易上干,这天上午正坐在帐篷前思考对策的功夫,远远的看到山坡上有个人影慢慢的往上走着。

杨三郎纳闷起来,村子里除了柳志雄,其他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顶多是路上碰着几个,见面的时候笑着打个招呼,看这路径,显然是冲着芳草堂来的。

不管是谁,来的都是客。

杨三郎拿出暖瓶,支起自己做的小木头折叠桌,摆上两个碗,抓一小搓茶叶放进陶瓷茶壶里,倒上早上刚烧的热水,悠闲地等着。

约莫十分钟的样子,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一身藏青色工作服,脚蹬轮胎底解放鞋,古铜色的脸庞上有几分失神的魁梧汉子渐渐露出全身,穿过篱笆门,略微有些气喘地走近杨三郎的帐篷。

汉子边走边环顾芳草堂的布局,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走到近前,也没打招呼,自顾自的盘腿坐在了杨三郎的对面。

杨三郎倒一碗茶给汉子,笑着说道:喝吧,刚泡的。

汉子也没推辞,也不管烫不烫,端起碗大口的喝着,边喝边不由得赞叹:好水!好茶!

水确实是好水,是山涧里打来的干净泉水,茶却是十分普通的散称红茶。杨三郎见汉子喝完一碗,又添一碗,自己也倒一碗,慢慢的喝着。

汉子喝第二碗茶便没有那般着急,轻轻的喝两口,把碗放下,自报起家门来:我是柳志勇,一个老木匠,我堂哥说你要在这里搭个草棚,让我有空来帮把手,一直也没时间,今天有空就上来看看,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柳志勇环视一周,用手指着茅草屋和柴火棚,以及平整过的地面。

是啊,瞎捣鼓。杨三郎把碗里的茶水喝完,揭开茶壶,又往里添些开水,心里在想应该用什么态度回应柳志勇。

都挺好!柳志勇也把碗里的茶水一口喝完,站起来,径直走到草屋跟前,用手拍拍屋前的木廊的门柱,点点头,说道:要是再加固一下就更好了!

哦?怎么加固?杨三郎顿时有了兴趣,也站起来,走到柳志勇身边,想听听他的高见。

柳志勇围着草屋逆时针一边转着一边说道:这四个角的主柱,各加上一根支撑柱,从旁边加固……呃,你这也没铺泄水渠啊……嗯,你这怎么是半个屋顶,你这北墙容易受潮啊……哎呦,你这屋后怎么都没有铺石头啊……

杨三郎看着柳志勇转一圈下来,眼里全是缺点,心中多少有点不爽,但又觉得人家说得都有道理,便陪着笑问道:那你说该怎么整啊?

柳志勇拍拍手,问道:你的工具在哪?

杨三郎领着柳志勇走进东屋,用手一指,说道:喏,都在这里了。

柳志勇一股脑的把工具农具都搬到屋外,用扁担挑了两个簸箕,冲杨三郎一挥手,说道:走!上山捡石头!

杨三郎愣愣地跟在柳志勇身后,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他算工钱,或者找个什么借口打发他回去,柳志勇却自顾自地跟杨三郎唠起家常来。

原来杨三郎刚来承包乌头山的时候,柳志勇就已经听说了,那时候还好奇是个什么样的愣头青,跑到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包山头,后来又听说要在山上搭个草屋,就更加好奇,只是自己手里有份在城里装修的木匠活还没结束,便一直没有时间上来看看。

这几天终于完工,结了工钱,在家闲着也是无聊,突然想起杨三郎在山上搭草屋的事,索性来瞅一眼,人在就帮帮手,人不在就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等啥时候遇到了,再一起探讨探讨。

说是老木匠,其实柳志勇才五十三岁,只是因为他十一岁开始学徒,做的木匠活时间长,做的活又经得住挑毛病,一来二去地就被人们叫成了老木匠。

柳志勇一边挑拣着石头,一边继续说着:你也不用算我工钱,我就是在家闲着没事,过来看看,听我堂哥说你挺能喝酒的,你要是看得上,请我喝顿酒就行。

不不不,那多不好意思,哪有让你白帮忙的。杨三郎赶紧接过话茬,被柳志勇这么一手,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几个月一直没下雨,最近这几天也都是晴天,立冬前后还是要变天的,小雪开始山上的风就大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干完,你要是在这里过冬,可不能让你冻着。柳志勇没有理会杨三郎,只顾着低头捡石头,继续唠着家常。

柳志勇有过两个闺女,可惜大闺女还没到出嫁的年龄,十七岁就不幸因病去世,那时候二闺女才八岁,悲伤过后,夫妻俩把心思都用在二闺女身上,实指望她能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再嫁个好人家,没想到,大学念完,不在大城市里呆着,非要跑回来,说是不要离父母太远,小城市哪有什么好工作,去了一家小企业,挣不了多少钱,上下班来回时间太紧张,还要租房子住,到今年二十四了,也没说谈个男朋友啥的,说媒拉纤的倒是很多,就是高低看不上。

杨三郎安慰柳志勇说道:缘分那东西,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柳志勇听杨三郎这么一说,眼神一亮,又接着黯淡下去,开始埋怨起自己来,又讲着什么因果报应,都怪自己年轻的时候太贪心,总想着跟东家多要些工钱,有时候不惜使点坏,到头来就为那三百二百的,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柳志勇始终坚持相信,大闺女的死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是自己作恶的报应。

听到这里,杨三郎不知道该不该打断柳志勇,关于鬼神之事,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的,而且主观意愿是不愿意相信那些民间的传说。

看着柳志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杨三郎心想可能他也很久没有向人这么倾诉过,管他有没有,就当个故事听听吧。

柳志勇挑起装满石头的簸箕,一边慢慢往芳草堂走,一边继续说着。

在柳志勇二十八岁那年,出去干活的时候,跟他搭手合作的一个南方师傅教了他一些压胜之法,用来给主家制造些小麻烦,找补工钱。

一开始柳志勇对这些嗤之以鼻,很是不屑,但是后来三十二岁这年,遇到一个特别刁难的雇主,姓梁,给他家做新住宅的木匠活。

梁东家给二儿子盖的婚房,监工的时候不是嫌这不好,就是挑那里的毛病,并口口声声要在结算工钱的时候使劲扣,把年轻气盛的柳志勇气得直哆嗦,便想着法要出口恶气,那时突然想到了压胜之法,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也不失为发泄的一个好方法。

整体框架快完成的时候,柳志勇趁着东家和瓦匠不注意,在主屋右门柱后面,藏了一块缠着白布条的夹砖,用水泥和砖重新盖住,等到上完主梁,房顶铺完瓦,自己的木匠活做完,便赶紧去找东家结工钱。

没想到,这家雇主只是在干活的时候挑三拣四的,结账的时候非但没有克扣工钱,还多给了柳志勇二百元钱,那时候的二百元可以说抵得上现在的两千元还多。

柳志勇当时就有些后悔,但是想去取出来已经很困难了,要敲掉好多砖,不仅破坏了主家一次成型的喜庆气氛,也怕丢了自己行里的名声,又觉得那些旁门左道根本没那么玄乎,心存侥幸,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自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要相信科学,从那以后柳志勇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有块悬在半空中的石头,担心万一科学也有不灵的时候,毕竟民间信仰里的因果报应也是很有力量的。

后来那家雇主陆续出了几回事故,自从盖起新房子,八年间家里的男人死了三个,东家、东家的二儿子、二儿子的儿子,不是出车祸就是得癌症,只剩下二儿媳妇和她年幼的女儿。

柳志勇听闻之后,无比的懊恼,他觉得是自己的压胜害的主家不顺,想去解开,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同时又担心会有什么报应降到自己身上,便刻了几个桃木斧,挂在自家各处,自己也随身佩戴着平安符,算是求个心安。

但是,就在那个柳志勇过四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一家在家里吃饭喝酒庆祝,大闺女突然流出鼻血,转身去拿纸要擦的时候,一下失去重心,晕倒在地。

慌乱送到医院,一查,白血病,伴随骨癌晚期。

那一刻,柳志勇想死的心都有了,甚至想拿自己的命去换闺女的命,可惜,一切都晚了,悔恨懊恼都已经无济于事。

别说骨髓能不能配型成功,就算有骨髓可以移植,单是手术费也承担不起,更别说还有骨癌。

柳志勇把大闺女的死归罪于自己的身上,办完大闺女的后事,他还是鼓起勇气,到当年他下压胜的梁家,以门柱年久需要检查为由,好说歹说,总算说通了梁家二儿媳妇。

敲开墙面,把藏在里面裹着白布条的砖头取了出来,又重新砌上砖,抹好墙,柳志勇看着眼前的孤儿寡母,什么话也没有说,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事传开,柳志勇在行里的名声是一臭到底,三年间没有人愿意找他做木匠活,后来农村宅基地不再批准建房,到主家做木匠活的营生渐渐荒了,人们也逐渐忘记柳志勇曾经的不齿之行。

后来在表弟的提携下,柳志勇做起了装修的木匠活,认认真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仔细为雇主干活,手下的木匠活几乎挑不出毛病来,才又慢慢为自己积攒了人气和声望,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从那以后,柳志勇对鬼神之事比平常人多了很多敬畏。

看着柳志勇挑着石头慢慢往回走,杨三郎略一沉吟,淡淡的问道:你们当时上梁没有在中梁上挂顺治铜钱么?

正闷头走的柳志勇突然一怔,立在原地,仔细回想起来,那时他也只是副工,还不能主持上梁或者祭梁,那天是瓦匠工头和木匠工头两个人主持的,具体挂没挂,现在也想不究竟。

应该是没有挂,或者挂了别的,有些人不讲究,挂个五毛或者一块钱的硬币在上面充数。杨三郎见柳志勇回答不明白,继续说道:从你当时的情况来看,你既不懂压胜的咒语,也不是一心要害他们的性命,你放块砖头在上面缠个白布,顶多算个照葫芦画瓢,形式主义而已。

啊?还有这种情况?柳志勇原本失神的脸庞上似乎有些缓和,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就算你想害人,以你的功力,还不足以妨害性命。坡陡的时候,杨三郎顺手扶了一把柳志勇,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你所学的压胜之法只是皮毛,一枚顺治铜钱足以制伏,就算教你的那个木匠他去放,顶多加一串五帝钱就可以化解了。

哦,看你年纪不大,还懂这些?柳志勇的神情更加放松一些,侧耳认真听着杨三郎的分析。

杨三郎没有答话,接着说道:决定一家命运的主要因素,要看这家人的品行,平日里是不是行的端,做的正,有没有结下太多的怨恨,如果他本身命不够硬,再不知道累积阴德,也是平添灾祸的重要原因。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回芳草堂,把担子卸下,一起到小茶桌前坐下,杨三郎倒两碗茶,继续说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姓梁的东家最后克扣的是瓦匠和木匠两个工头的钱,多给你二百,大概是因为你当时年轻,怕你报复闹事。

柳志勇端着茶水,刚送到嘴边,听杨三郎这么说,一拍大腿,水洒出一半来,恍然大悟一般大声说道:对啊!对啊!后来遇到木匠头,还提起过,说那梁老东家扣了他八百块,扣了瓦匠头一千块钱,他还说过梁老头家会遭报应!

这么说来,真正使坏的不是我啊!唉!心里这么多年的愧疚终于放下了!柳志勇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有点不忿地说道:我还去他们爷仨的坟上磕过头敬过香呢!

嗯,幸亏你去赔过罪……杨三郎把茶水喝完,静静的看着柳志勇,突然咂摸起自己的这番话来,关于怪力乱神的事,他之前也从未跟人讨论过相关的事情,只是偶尔在民间故事上读过几个情节,今天跟柳志勇初一接触,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着实把自己惊讶了一番。

这么想着,杨三郎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汗毛直立,看看眼前的壮实汉子,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柳志勇也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倒一碗茶,一口喝完,起身自顾自的去铺起石头来。

杨三郎转身看着忙碌的柳志勇,突然心里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也站起来,走过去闷声和柳志勇一起铺着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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