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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3章 他是配不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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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的誓言依稀浮现在耳畔。

他不敢忘记那个誓言,这些年南征北战,终于从区区小卒一跃而成鬼狱四绝。

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鬼狱对中原宣战。

他恨中原,每征伐一座城池,他就屠尽那里的士兵和百姓,可屠杀再多人,也始终无法挽回弟弟的性命。

在旁人眼里,他手握兵权位极人臣,风光赫赫前程锦绣。

却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仍旧是当年那个痛失兄弟的少年。

他孤零零行走在黑暗冰冷的战场上,刀剑无法给予他温暖,血液无法消弭他的饥渴,胸腔里的野兽叫嚣着杀戮,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悔恨,悔恨自己向弟弟提起中原。

在他恨不能自刎谢罪时,那道娉娉婷婷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从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姑娘,手持香扇,眼波如水,清清冷冷地瞥向他时,他的心湖像是被春风吹起涟漪,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绕指柔。

他每日都要偷偷前往她的深闺,送上一枝带着露水的绮丽白梅。

她是那么清冷艳绝的姑娘,唯有白梅才能配得上她。

每次宫中宴会,他都会坐在人群之外,悄悄用余光观望她。

少女的一颦一笑都极美,那份独一无二的骄傲更是令他折腰。

而她身份尊贵,是上京城权贵家的掌上明珠,他不过行伍出身的匹夫,在那些权贵们的眼里,他只是用来沙场征战的走狗,他是配不上她的。

和她的唯一一次交集,是上京城郊外的一场狩猎。

那日风雪很大,她的功夫也算不错,因此穿了戎装前往林中打猎,却因为暴风雪而和大队伍走散。

他始终悄悄跟在她身后,直到天色渐晚,她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把她抱进了一处山洞,生了篝火为她取暖,可她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就连呼吸都很勉强,更遑论睁开眼看一看他。

篝火并不能让她清醒过来,他干脆褪去了细铠和衣物,亲自为她取暖。

鬼狱并不在意清白和贞洁,他们的第一次,就在山洞里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等到第二天晨曦,他骑马出去找大夫和援兵,再回来时,山洞里空空如也,她已经不在了。

再后来,她爱上了君王陆执。

他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因为那样美的姑娘,本就该配世间最位高权重的男儿。

他继续征战沙场,偶尔听到从上京城传来关于她的消息,她在宫宴上为君王献舞,她第一次被君王召幸,她为了怀上皇嗣前往天岚山求医问药,她成了君王的皇后……

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却不成想,君王竟是个薄情之人……

料峭寒风吹过凉亭,吹灭了温着酒水的小火炉。

程锦衣靠在圈椅上,血液从他的眼耳口鼻缓缓渗出,他死死扶着扶手,眸色依旧出神。

如果无法让君王对她忠诚,那么他愿意为了她,弑杀君王后宫所有的美人。

她合该被人捧在手掌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

一枚藏在袖中的翠色令牌被他捏碎,破风声起,几道红衣暗卫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程锦衣声音沙哑:“传本将军旨意……不计一切代价……弑杀贵妃!”

破风声悄然消失。

男人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外,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激动地从圈椅上跌倒在地,艰难地朝那个方向爬去。

他已然不在意自己是否中毒,已然不在意是谁要毒杀自己,天地浩大,在那个女子出现的刹那,他的心里眼里便只剩她一人。

细密的雪花簌簌飘落。

妃扇香一袭紫色宫装立在白梅花树下,手持流苏香扇,绝美的面庞始终透着高高在上的骄傲,眼波流转间清冷凉薄。

似是若有所感,她微微偏头,人群攒动,刚刚那道灼热而熟悉的视线仿佛刹那错觉。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君王带着阿九去了小山亭,正在煮茶闲聊呢。”贴身宫女急匆匆赶回来。

妃扇香面色漠然,从宽袖里取出一枚丹药,“拿去,记得做得干净些。”

“娘娘放心!”

小山亭。

这里地势极高,可以俯瞰整座香雪海。

亭外栽种着红梅,几枝梅花横斜着探进亭子里,平添古色风雅。

苏酒跪坐在蒲团上,专心侍弄煮茶的小火炉。

她的茶艺是跟萧廷琛学的,一手君山银针煮的极好。

“好香……”陆执笑着轻叹,“姐姐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全才,会香道医术,还会烹茶酿酒,真是难得。”

“我这点儿本事算什么,萧廷琛才厉害呢。”萧廷琛不在场,所以苏酒称赞起他来并无顾忌,“我的字是跟他学的,香道是跟他学的,就连烹茶也是跟他学的。好在学有所成,也不算辱没了他。”

陆执听着,唇畔的笑容淡了些。

脑海中隐约勾勒出画面,春夜落雨芭蕉声声,金陵城的书楼里烛火葳蕤,黄铜青莲香插里插着水木线香,彼时还是小姑娘的苏酒与萧廷琛共对西窗,青梅竹马,赌书泼茶……

那么静谧安宁,是他无法插足的岁月。

“尝尝。”茶已经煮好,苏酒笑着替他倒入瓷盏。

热气氤氲。

陆执浅浅啜饮小口,微苦之后是甘甜,令人仿佛置身于山野之间,格外沁人心脾。

“好茶。”他称赞。

鬼狱同中原一样,也有喝茶的习惯。

只是百姓粗野,随便拿点沸水烫一下便算是喝茶了,不像苏酒这般精细,水要用梅花雪水,瓷盏和炭火也十分精贵讲究。

“君王喜欢的话,将来如果有缘去了江南,我可以为君王烹制最地道的南方茶。”

陆执脸上的笑容便真切了几分,“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厢说着话,一名小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恭敬道:“君王、贵妃娘娘,奴婢来送花糕。”

她把两碟花糕放在几案上,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酒望去,花糕都只有拇指大小,制作得精致可爱,每一份都不相同。

陆执笑道:“打听到姐姐喜欢吃花糕,特意绑了个——哦不,特意请了个江南的名厨回来,以后姐姐每日都可以吃到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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