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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强权逼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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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到广安府后第八天,一位不速之客如周奎父子预料的一样,终于登门了。当时天刚亮没多久,是早餐时分,周奎和家人面对满桌的佳肴,没有一点食欲。勉强吃了几口,周奎就对下人挥挥手,让他们撤走。

饭菜尚未撤完,就见管家匆匆进来。他上前对周奎附耳说了句什么,只见周奎面色凝重,深叹一口气道:“迟早都会来的。叫上大少爷,走吧!”

三人走到门外,早有一个相貌勇武的将军和二十余个随从立在门外等候,将军年岁不大,二十八九的样子,许是常年征战,面孔经风吹日晒显得黑里透红,一双眼睛精光暴射,浑身上下孔武有力。

周奎早已料到此人的来意,但他没动声色,上前陪笑施礼道:“将军,老夫有礼了!敢问将军是?”

来人略一抱拳,虽然脸上含笑,却带着不易觉察的倨傲之气,打着哈哈道:“周国丈,末将有礼了!末将乃大顺皇帝身边制将军贺锦。”

周奎听他报上姓名,暗自一惊,听闻这贺锦是李自成麾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拷掠缙绅的手段残忍,花样繁多,不知多少豪门贵族惨死在他手里。

周奎想到此,心头霎时如乌云密布。他不敢怠慢,连忙再次施礼道:“原来是贺将军。”

“不敢!久仰国丈威名,今天皇上特命我来拜会!”

“岂敢劳烦将军,应该老夫前去拜会才是!”周奎满脸堆笑,客气地寒暄道,“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将军请!”

贺锦闻言,不再客套,大喇喇地迈步就进了广安府。周奎和儿子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谦恭地跟在贺锦后面。

落座之后,贺锦把厅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果然是国丈府,好大的气派!”

周奎和儿子陪笑道:“将军见笑了!”

贺锦冷哼一声:“我看与洛阳的福王宅第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皇帝对你们周家,看来真是恩泽浩荡!”

听他提到福王,周奎不禁浑身一颤,听闻三年前大顺军攻下洛阳,将崇祯帝的皇叔福王枭首示众,身躯投入大锅烹煮,整整三天三夜,然后一把火将福王府邸烧为灰烬,家资尽数掳走。如今听着贺锦将自己与福王相比,分明来者不善,一种万分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看了儿子一眼,只见涔涔的冷汗已经顺着他的鬓边流了下来。

“将军言重了,我这宅子,怎堪与福王相比!”见儿子惊惧,周奎心里反而镇定了,总是这样,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其中一个害怕,另一个就必须壮起胆来。他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活到一把年纪,他也不想那么多了。因此心一横,胆子也大起来,态度也不复像先前那么谦卑。

“国丈休要过谦!我是个爽直的人,说话也不喜欢绕弯子,我此行过来,是想和国丈商量,不知国丈是否愿意为我大顺略表心意,捐资助饷。”不待周奎回答,他又接着道,“想必国丈也听说了,我大顺军之所以战无不胜,以致今日皇上驻跸京城,皆因顺应了天下民心!因此,所到之处,无不深受欢呼拥戴。从平民百姓到豪门贵族,皆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鼎力相助!诸多王公贵族,无不争先恐后,慷慨解囊,因此大顺得以保证粮饷充足,士气高昂,方能战无不胜!而今,皇上志在四海,欲一鼓作气,平定天下!还需诸公多多出力,以表忠心!我想,国丈应该没有异议吧?”

周奎早已料到贺锦的来意,因此听他这么说毫不吃惊,当下镇定地道:“当然,老夫不敢居后。但不知该如何助饷法?还请将军明示。”

“这个简单,我们根据不同级别的皇戚勋略、王公贵族或臣僚缙绅,都有一个标准,只要你肯如数奉上,我等感激不尽。”

“但不知要多少数目?”

贺锦话里有话地道:“国丈富可敌国,如果数目太少,那是对国丈的轻视,我等当然不敢小看。因此,皇上的意思,请国丈拿出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贺锦话一出,周奎和儿子都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他们没想到大顺军竟然狮子大开口,说出如此巨额的数目,实在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

看着周奎和其子的神色,贺锦冷冷一笑:“国丈,这对于您来说,应是不在话下吧?”

周奎慌忙道:“将军,切莫开这样的玩笑!老夫哪里能拿出这许多银子!将军方才所言富可敌国,那真是让老夫万分惶恐啊!”

贺锦不以为然地摇摇手道:“国丈,方才我已说过你不必过谦,莫非国丈不肯诚心助饷,因此存心隐瞒家底?”

“不瞒将军,老夫真的拿不出这许多白银啊。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贺锦见周奎并没有像开始表示的爽快,不禁大为不悦,他勉强耐住性子道:“那依国丈之意,愿意捐资多少?”

“老夫倾其所有,也不过万两白银,还请将军明鉴!”

贺锦脸色一沉道:“仅有万两?国丈,我看是你在同本将军开玩笑吧?”

“老夫不敢!将军,府上确实没有你说的几十万两白银啊!”

“国丈,你有多少家底,我们可是清清楚楚的,你要是不诚心助饷,那你就是对我大顺怀有异心。莫非,你仇恨我大顺,不愿相助?”

“将军此言差矣!正如将军所言,大顺顺应天下民心,因此无往不胜。老夫不敢不识时务!只是将军所说五十万两白银,数额巨大,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请将军不要强人所难!”

听周奎这么说,贺锦勃然变色道:“强人所难?我客客气气来请你助饷,你竟说我强人所难?我看你也是皇亲国戚,不同一般土豪劣绅一样对待,换了别人,我们早就一顿板子,打个皮开肉绽!国丈,我对你如此客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奎哪里肯将整个家底拱手奉上,因此也不示弱道:“五十万两白银,老夫确实没有!”

“没有?那好办!为了表示你的忠心,凑够这个数目,你们广安府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们也就不追究了。我知道,国丈这里,古玩珍宝不少,凑个几十万两白银,那是易如反掌!”

周奎见贺锦露出了凶狠面目,不禁怒道:“你们,你们这不是明抢吗!”

“明抢?没错!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素日里对百姓巧取豪夺,盘剥压榨,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今日要你助饷,你就叫穷。你真当我们是傻瓜吗!”

周奎一副豁出去了姿态,不客气地道:“助饷?说得好听!这只是你们劫掠的一个借口而已!还说什么大顺军队不劫不掠不淫不抢,我看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贺锦见周奎态度如此强硬,心中大怒,一拍桌子,正要发话,一旁的周文翰见势不好,一把拉住父亲,慌忙上前给贺锦连连作揖道:“将军请息怒!”

贺锦气急败坏地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休怪我无情!”

周文翰满脸陪笑道:“将军,家父脾气暴躁,无意触怒将军!请将军体谅他年事已高,多多包涵!一切事宜,在下愿意全力配合将军。”

周奎对儿子卑躬屈膝的态度非常不满,怒道:“文翰,你!”

周文翰无奈地看了一眼父亲,陪笑对贺锦道:“请将军稍待,在下一定说服家父,全力配合助饷一事。”

贺锦余怒未消,他冷哼一声,不可一世地道:“我若不是看你还稍明白些事理,现在就放火烧了这宅子!什么国丈公卿,我大顺军可不放在眼里!”

“是是是,将军威猛!现在是大顺的天下,谁敢不自量力!不敢不敢!”周文翰卑躬屈膝地讨好道,“请将军稍待!我到内室与家父商议,片刻即回!”

见贺锦虽然沉着脸,显然已经默许,周文翰几乎感激涕零地点点头,几步走到父亲身边,不容分说,将他拉扯进了内室。

“父亲,您糊涂了!”一进里间,周文翰就急不可耐地对着周奎抱怨道。

“我怎么糊涂了,看你那摇尾乞怜的样子,我就气不过!”周奎忍着怒气,低声斥责道。

“您还说没糊涂?您当这还是明朝?您还是国丈?别人还要让你三分?”周文翰道,“大顺军的行径您还没听说?大学士魏藻德怎么样?以前呼风唤雨,听说被夹板夹得脑浆迸裂,家破人亡。谁在意他以前的身份?您这样分明是以卵击石啊!”

“难道我就应该俯首帖耳,把万贯家财拱手让出吗?”周奎怒气冲冲地道。

“父亲,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周文翰质问道,“您和他们作对的结果,就是他们把我们活活打死,再掳走我们全部家资。您这样有什么好处?您配合他们一点,既能保全全家的性命甚至部分家产,有什么不好?您非要弄得人财两空吗?”

“可我实在见不惯他们那不可一世的样!”周奎恨恨地道。

“父亲,现在是人家的天下,我们有什么办法?就为了不能忍一时之气,就搭上全部身家性命,您说值得吗?”

见儿子说得有理,周奎尽管心中愤懑,但也无计可施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神色颓然。

见父亲已经让步,周文翰接着道:“我们的财物埋在五个地方,实在不行,我们说出三个地方,他们怎么也应该心满意足了。等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合府上下照样过我们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有何不好!何苦要弄得家破人亡!”

听儿子苦口婆心的劝说,周奎觉得儿子句句在理,因此长叹一声,心灰意冷地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老了,一切由你做主。”

见父亲终于松了口,周文翰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手抚着父亲的背,安慰道:“父亲,暂时低一低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交给我,我会处理好这一切。您放心,啊?”

周奎不再言语,面色灰暗,无奈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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