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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势均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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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众臣一看这情形,知道大事不好,看来高梦箕今日绝对难逃此劫,不禁面面相觑,暗中捏了一把汗。高梦箕却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

弘光帝道:“徐梧井,可是你举报鸿胪寺卿高梦箕与同党长期密谋造反?从实说来!”

徐梧井身材瘦削,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此时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确有此事。大约三个月前,高大人就和朝中几位大人暗中往来,他们说马大人在朝中势力太大,又深得皇上恩宠,他们屡遭排挤,便想对付马大人。但因为马大人是朝廷元勋,背后有皇上支持,因此他们商议,要拿下马大人,就要先对付皇上。于是想出找一个假太子,冒名顶替,回到朝中,对皇上取而代之!”

高梦箕听到此处,指着徐梧井道:“徐梧井,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昧了良心,要诬陷于我!”

徐梧井满面羞惭地瞥了高梦箕一眼,低下头,未敢搭话。

阮大铖得意地道:“高大人,徐梧井在你府上多年,对你的行事做人必比别人更了解,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高梦箕冷笑道:“要造谣诬陷还不简单!不知道阮大人说的物证在何处?”

阮大铖志得意满地走到韩可宗身边,取过他手中的锦盒,扬了扬手,示威似地道:“徐梧井说这是你和同党通信的证据,现在找到了。你要我打开看看吗?我也想知道,高大人还有什么同党!”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锦盒,看见满满一札书信在里面,侧面放了一张图纸样的东西,他抽出那图纸,轻轻抖开,扫了一眼,道:“哟!是紫禁城的地图啊!”他将地图展示给众位大臣看,“各位大人都看看,上面详细标着各个宫殿、楼阁、通道的名称、位置,如果下官没说错,这是给假太子看的吧?为他让他记住这些,在朝堂上好应对。”见众人无语,他继续说道,“可惜啊,这些都没用上,马大人英明,早已料到你们既然敢让人假冒太子,必然做足功夫,你们真是苦心白费了。”

他斜了高梦箕一眼,嘲讽地道:“高大人,现在你看了这个,心里作何感想!”

高梦箕愤愤地道:“你们这是诬陷!”

“是吗?”阮大铖冷冷一笑,“让我且看看,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写给谁。”此时重臣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阮大铖会不会从信上念出自己的名字来。一个侍从机灵地走了过来,替阮大铖拿着锦盒,阮大铖从中取出一封信,慢条斯理地打开,高声念道:“马大人……”他只念了三个字,立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对着信上的字,一脸的震惊。在场的众臣也清楚地听到了“马大人”三个字,心中惊异,齐齐看向阮大铖,见他一脸不相信的神情,马上意识到了是什么事,不禁都乐了。此时高梦箕和高倬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现在两人的嘴角,朱慈烺及时捕捉到了两人的神情,意识到这场闹剧其实两位高大人早有准备,不禁心中暗暗佩服。

马士英见此情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抢到阮大铖身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信,看了一眼,勃然变色,又不甘心地一把抓起锦盒中其余书信,急不可耐地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气急败坏地掷于地上:“混帐!这是污蔑!”杨维垣等人也匆忙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书信,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而此时的弘光帝也知道事情局面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猜到马士英等人弄巧成拙,心中极为不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高梦箕此时不失时机地道:“阮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要揪出下官谋逆的证据吗?怎么不接着念了?”

阮大铖气急败坏地手指高梦箕:“你使诈!”

高梦箕一脸无辜地道:“我使什么诈了?你们举报我谋逆,说动皇上派人到我府上搜查,声称搜到谋反证据,现在你们拿到证据了,却说我使诈,此话从何说起?要栽赃陷害,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高倬也道:“阮大人,方才我听你念什么马大人,莫非这些信是马大人写给高大人的吗?”

阮大铖即刻否认道:“绝无此事!”

此时已有别的官员俯身拾起地上的几封信件,展开读了起来,互相传阅,交头接耳。

高倬走上前去,作势要捡地上的信,笑道:“让下官也看看,马大人都写了些什么!”

马士英此时连忙转身对弘光帝道:“陛下,老臣是受人陷害,此事其中一定有阴谋,请陛下明察。”

蔡奕琛道:“马大人,举报和搜查都是你们做的,现在说受人陷害,谁会相信!”

“皇上,臣如果真的写有这封信,又怎会一直揭露太子是假,臣绝对没有参与谋逆!”

弘光帝见眼前局面难以收拾,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斥道:“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真是一出闹剧!”说罢,一拂袖,离开皇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明门。

众人见弘光帝愤而离去,心中明白,他既不能处置马士英,又不能再为他说话,也更不想对高倬等人表示承认和支持,唯有离开,才能让事情陷入僵局,日后再想办法处理。

马士英立即高声道:“今日太子会审到此作罢,改日再审!”

百姓见此情形,议论纷纷,都不肯离去。众侍卫再三驱逐,才不情愿地缓缓解散。马士英恨恨地看着高倬,恨不得一口将他吃下去,高倬面带胜利的微笑,毫不示弱地看着马士英。马士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高大人,走着瞧。”

高倬一脸从容,朗声道:“马大人,下官奉陪到底。”

夜,高倬府。高倬和高梦箕正在书房密谈。

高倬感叹道:“今日之事,若没有人事先通风报信,后果难以想象。”

“是啊。”高梦箕翻动手中的信札,“大人,你看看,伪造了你、蔡大人、祁大人、黄大人、张大人的笔迹,他们这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啊!阴险歹毒至此,令人心惊!”

“可不是。若非有人暗中相助,你我此刻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太子也必然难以幸免。如果那样,我们的罪过就太大了。”

“大人您说,写信之人会是谁呢?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高倬沉吟道:“他既然不肯透露身份,我想我们也不必深究了。总之我们知道他暗中支持太子,对我们来说有益无害。如果他日他愿意露面,自然会让我们知晓。我们就不要穷根究底了。”

“是。要说此人,他出的主意也真妙,让我们将计就计,在锦衣卫进门之前,调换了锦盒中的信件,他们贪功心切,不及打开细看就带回朝廷,也真是天助我等!”

高倬笑道:“或许只因那徐梧井看到他放置的锦盒就在原位,也万万没想到我们早已移花接木。说来也这是那人的计策好。对了,徐梧井,你打算将他如何处置?”

高梦箕叹气道:“他在府里多年,其实也没有坏心,此次因为被马士英拿住了家小,也是被逼无奈。下官已经派人暗中找到了关押他家小的地方,今夜就动手将他们救出来,让他们回老家去。”

高倬赞许地点点头,正要说话,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进来。

他刚对二人行了礼,高倬就问道:“怎么样?”

那武将神态沮丧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起,大人,属下去晚了。”

高倬大惊道:“你是说?”

那武将面色沉重地道:“两个都死了。”

高梦箕见此情形,连忙问道:“高大人,怎么回事?”

高倬简单地答道:“我料定马士英要暗害徐梧井和顾宝两人,派下属去偷偷保护他们,谁知……”他停顿了一下,对武将问道:“你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

“属下赶到牢中,他们二人尸首刚刚被抬出来,属下询问情况,被告知说他们欲越狱逃跑,在与守卫搏斗中被杀死。”

“可恶!马氏手段如此狠毒!”高倬拍案而起,叹道,“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快,我们去晚了!”

高梦箕也惋惜地道:“可怜了那顾宝。身份卑微,却气节凛然,可惜了!”

高倬痛心地道:“都怪我……”

高梦箕恨恨地道:“大人,明日朝堂之上,我们要狠狠参奏马士英一本,他杀人灭口,又公报私仇,罪大恶极!”

高倬面色沉重,摇头道:“没用的,现在死无对证,他一口咬定二人是越狱逃跑而被杀,我们有什么办法。找人厚葬吧!我们现在只能全副精力对付太子的事,其他的事情暂时不管这么多了!”

“可是这两人的死不是和太子也密切相关嘛!”

“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到调查两人的死因里面去,众人的视线和重心也会被转移的。太子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高梦箕长叹一声,无奈地道:“是,我听大人的。”

武英殿。马士英和阮大铖小心翼翼地躬着身,查看着弘光帝的脸色。弘光帝烦躁地踱着步,看得出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但还是难以完全掩饰一脸的愠怒之色。

“没想到高倬如此狡猾,今天处处让我们落了下风,真是狼狈!百姓都看出来了,朕在有意偏袒你们。今天,真是让朕下不了台。”

“皇上,今日之事,必有蹊跷。”阮大铖道,“本来我们的计划根本天衣无缝,但为什么信却被换了?一定有人走漏了消息!”

弘光帝恨恨地道:“难道是徐梧井?”

“他家小在我们手里,应该不至于如此不管不顾。真是让人费解。”

马士英责备道:“你怎么就轻易将他杀了,不好好审一审?”

“大人,您不知道,还好我下手快,要不他们就被高倬的人救走了!”

马士英吃惊道:“什么?他们竟如此迅速?”

“侍卫来报,刚刚才结果了徐梧井和顾宝,高倬的人就到了,说要将他们押到锦衣卫看管,其实,不就想救他们出去?那顾宝今日公然辱骂大人,下官也算替大人出口气。便宜他了!”

马士英犹自不解恨:“好吧,死了也罢,极有可能就是这徐梧井出卖了我们,否则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计划!看他们在朝堂上演得多像,原来早就串通好了!”

“那他的家人?”

“关在何处?”

“染布巷。”

“留着就是祸患,全杀了。”马士英刚说完,就有个太监匆匆进来,对着阮大铖道:“阮大人,方才你府中有人来报,染布巷出事了。”

阮大铖大吃一惊:“什么?”

“人被救走了。十多个蒙面人,把人劫走了。”

“肯定是高倬的人!”阮大铖咬牙切齿道。

马士英脸色阴沉地道:“这么看来,徐梧井一定是出卖了我们,否则高倬不可能知道我们拿了他的家人,而且还出手相救!”他转向弘光帝,阴狠地道:“皇上,从这次和高倬交手看来,他很难对付,我们要对付太子,必须先对付他。”

弘光帝此时心中也恨极了高倬,为难地道:“而今高倬主审太子一案,今日又占了上风,如果他出了事,众人都会怀疑我们。不好办。缓一缓再说吧!”

马士英知道皇上说得有理,狠狠地道:“高倬,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日,刚刚上朝,众臣还未开口,一名武将就高声对弘光奏道:“启禀陛下,昨夜有人在皇城上题诗,公然嘲讽朝廷。”

弘光一大早就听到这不好的消息,难免心中不快,愠怒地问道:“题了何诗?”

“末将已命人抄录于此。”那武将回答完毕,双手呈上手中诗。

弘光帝没好气地道:“念!”

那武将展开手中便笺,念道:

“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

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

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

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武将念完,见弘光帝沉着脸,还未说话,蔡奕琛就上前奏道:“皇上,看来而今百姓都对太子身份坚信不疑。近日民间流言四起,到处传言朝中有人出于私心,欲加害太子。臣以为,太子之事如果不妥善处置,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弘光帝还未说话,马士英就怒而驳斥道:“蔡大人,你听谁说百姓四处传言朝中有人加害太子?陛下为了证实太子身份,已经会同九卿科道,难道还不够重视吗?蔡大人不要仅凭几句诗文,就小题大做,含沙射影!”

蔡奕琛面不改色道:“马大人,您的消息应该比下官更为灵通才是,如今百姓交口相传,声援太子,今日已经写了万民书递到朝廷,请求保全东宫。坊间更四处题诗,俚语、童谣到处传唱,嘲讽朝廷颠倒黑白,马大人不想闭目塞听吧。”

马士英拂袖道:“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道!”

蔡奕琛脸上含着讥讽的笑意道:“马大人所言极是,其中有些俚语直指马大人,说马大人是想祸害太子的元凶,我看他们也许真的是误会了。马大人乃朝廷重臣,言行关乎国运社稷,事事自当以国事为重,岂会包藏祸心!百姓们只不过妄自猜测,以讹传讹罢了。对吧,马大人?”

此时弘光帝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百姓们都说些什么?”

蔡奕琛躬身道:“回禀陛下,现如今南京城四处传唱民谣‘若辨太子诈,射人先射马;若要太子强,擒贼先擒王。’”

弘光帝脸现尴尬之色,马士英怒道:“一派胡言!陛下,百姓竟敢矛头直指陛下和老臣,依臣之见,应严查散布流言之人,予以严惩,方能以正试听!”

张捷此时插话道:“陛下,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朝廷不妥善处理太子之事,反而企图堵住百姓之口,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愤。只要还太子一个清白,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高倬也接口道:“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今晨臣也收到来自扬州史可法大人、湖广总督何腾蛟、江楚总督袁继咸、宁南侯左良玉和靖南侯黄得功请臣递交的折子,皆奏请陛下妥善处置太子事宜,以安抚民心,不宜因此生出祸乱。陛下请过目。”

高倬说着递上折子,卢九德连忙接过,递给弘光帝。

弘光接过看了一眼,烦恼地道:“朕知道了。太子之事,朕自会妥善处置。只因数日前会审太子,闹出许多风波,朝政也因此失去秩序。等过几天,朕自会再考虑重审太子一案。”

“陛下,太子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若还要再无休止地审下去,只怕会有更多风波。”

弘光见高倬等人不依不饶,不耐烦地道:“不必说了,太子身份关系重大,决不能草率,朕自有主张,众卿休再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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