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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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憔悴,几天没刮胡子,黑色的、浓密的胡茬在下颚缠绕,犹如一堆纷乱的杂草。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阳光的,自信的神采。

现在的袁野,就如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焦躁、绝望,无助。

苏童却不打算再同情眼前的这个人,她甚至憎恨自己,在之前对袁野的同情。眼前的这个人,是杀人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剥夺了许多无辜生命的刽子手!

苏童的心底,是憎恶的!她鄙视地看了一眼袁野,不屑地说道:“袁总,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为钱吗?真的值得吗?”

“是的!为了钱,”袁野将身体依附在车身上,若有所思:“钱是生命,钱是机会。”

“袁总,您这么说,我很失望。我以为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会跟我讲情怀。”

“错!说这话的人,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想让自己脱离金钱的腐朽,让自己显得清新脱俗,背地里,谁见到了金钱,不像鲨鱼见到了血?”

“所以你也参与到这一场厮杀当中?”

“不!我的原罪是贫穷。”袁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哀伤。

这是苏童从未听过的。她以为袁野会雄心勃勃地诉说自己想要塑造一个商业帝国的壮志,却不曾想,袁野竟然说出了一个颓废的话题。

于是,苏童不屑地说道:“袁总,您总不至于告诉我,您是讨饭长大的孩子,所以。。。。。。”

“对!你说对了!我是讨饭长大的孩子!”袁野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在车前来回走了几步,转头看着苏童:“你知道吗,我哥哥去讨饭,把我养大,一个人去砖窑背砖,供我读书。背一个砖头一分钱!一分钱!你懂吗?苏总!”袁野的语调开始失去了控制。

苏童心头一震,为了袁野竭斯底里所喊出的那一句“一分钱”,一分钱能做什么?苏童不知道。

“我哥就那样一分钱一分钱地赚回来,让我读书,送我去当兵。我原本以为,当我退役回家了,就好好让我哥享福。

可是,我还没退役,就听说了我哥得了贫血。那是因为他累的!为了照顾我累病得!他病了,甚至都舍不得买一斤猪肉来吃。”袁野对着苏童大声吼了一句,将手抱在头上,一直强烈地摁在哪里。

“后来呢?”苏童轻声问道。

“后来。。。。。。后来,我有钱了,他说他的病治不起,会拖累我一辈子!他不愿意花我的钱,他说让我把钱村起来,娶个好媳妇!他用我给他的钱,买了一瓶敌敌畏。。。。。。”袁野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佝偻在哪里,似乎要将满腔悲伤收藏进身体里。

但是,他再也无力收藏了,绝望与悲伤撕碎了他面上的伪装,他哭了,像个孩子。

苏童沉默了,她不再问袁野什么,只是听着那如孩子一般嘤嘤的啜泣声,思绪开始漫无目地飘荡。晨曦,从远处的洞口透了进来,黑洞洞的隧道口变得如一轮明亮的月亮。

朦朦胧胧的亮光,透着着袁野竭斯底里得惶恐,让那轮月亮逐渐变得雪亮。

苏童的目光被洞口那一轮如月亮一般的光亮吸引着,她想起了自己梦,如果梦里面的月亮也是,也有着如此光亮的光线,那个如冲梨花一般秀丽的女子还会遭到毒手吗?

一想到那个梦,苏童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开始质疑:那真的是梦吗?那会不会就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那个梦,会不会就是自己消失的记忆?

“我只想做一个好人!你懂吗?做一个好人!”

袁野的咆哮声,把苏童从极度的恐惧中拉回了现实,透过车窗望出去。

袁野已经停止了哭泣,他焦躁不安的身影在车子两边不停地晃动着,他不时地挥舞起手臂,似乎是在辩解,也似乎是在发泄了积存了许久的不安与愤怒。

“做好人就要杀人吗?高经理、戚秘书、赖总监?他们真的妨碍到你发财的计划了吗?”

“我没有杀人!”

“既然你没有杀人,为什么不去公安局为自己解释清楚?”苏童看着已经近乎癫狂的袁野,厉声说道。

“我不能!”袁野冲到苏童的面前,大吼了一声,他的双眼透着恐慌,又透着无尽的无奈:“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不太懂你的逻辑。做个好人,没杀人,不敢解释。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为人知?”

袁野对着苏童吼叫道:“我只想做个好人!你知道吗?我想做一个好人。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他们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斗不过!我不能去公安局!”

大声吼叫之后,袁野竟然怯懦地双手抱头,身体依靠在车身上,继而无力地滑落下去。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头,蹲在地上,这一次,他不在隐忍,他毫无顾忌地痛哭着,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隧道口的那一轮月亮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朝霞渲染的鲜艳的红色。红色的朝霞漫不经心地游走着,似乎要将它看到的一切,都归纳进自己红的的斗篷内。

红色的光线,映照着袁野佝偻着身子,他啜泣的浑身颤抖。

袁野的样子,让苏童觉得悲哀。

苏童大约猜到了,袁野受了陷害,之所以不敢走法律程序,一定是背负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所以,他只能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所以,他不能反抗,不能挣扎,只能在沉重的秘密中崩溃。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苏童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更加明白了,自己要寻回那段丢失的记忆是多么重要,另一个困惑,却又同时生成。

她又想起了那个噩梦,想起了如冲梨花一般俏丽女孩,想起了窗户内那粉红的色彩,她似乎能闻到那一阵阵的血腥的味道。

苏童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突然醒悟,那也许并不是梦,也许就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那或许就是自己消失的记忆!

站在高处窗子里凝望的女孩,是自己吗?那如冲梨花一般的娇俏的女孩又是谁?

那个拿着菜刀的、身穿捕鱼服的人谁?看到他的样貌了吗?他是谁?为什么会有一只手表在眼前不停地晃动。。。。。。

苏童的脑海中,再次陷入了那个梦境之中,她不再惧怕那场噩梦,她想让自己看清楚那个身穿捕鱼服的男子的样貌,但是她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心底除了恐惧便是空白一片。。。。。。

苏童又开始觉得一阵眩晕!

“钱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一声沉稳的、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这个苏童的耳边回响。

袁野也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他一下子止住了哀嚎,“蹭”地一声便从地上直起了身子。

手迅速伸进腰间,摸出了一把手枪!

袁野手里持着枪,将枪口对准站在面前的人,厉声说道:“你是谁?”

“放下你的枪!”来人并不畏惧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他没有停止脚步,一边往袁野身边走,一边对着袁野威严地下着命令。

车窗外的声音,把苏童从竭力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回现实,这沙哑的,有点类似严重感冒的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这是乞丐的声音!

一阵温暖与安全的感觉在苏童的心底升腾,她惨白的面颊上,霎时间有了生存的**,于是,她下意识地对着窗外喊道:“乞丐!我在这!我在这呢!”

“童童!”在车子的另一侧,传来了黎嘉木欣喜又急切的声音。

苏童为之一愣,她将脸扭向一边,一眼便见到了黎嘉木那满是憔悴的脸。于是,苏童的忍了许久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一下子滚落下来:“木子!”

“砰!”枪声过后,一颗子弹穿透车窗,弹壳跌落在黎嘉木的脚下,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

“不要乱动!”袁野对着站在车边的黎嘉木吼叫,冒着袅袅青烟的枪口,再一次指向站在面前的乞丐!

“不要轻举妄动!”乞丐大声喝止袁野,随即伸手,缓缓地摘掉了头上带着的棒球帽。

袁野举着手里的枪,看着站在眼前的男子轻轻摘掉了戴在头上的棒球帽,他惊愕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一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他的嘴唇开始开始颤抖、身体开始颤抖,直至抖动到无法站立,于是,他手里的枪“啪”地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高粱不是我的杀的!”随即,袁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坏事受到处罚的孩子,嚎啕大哭!

黎嘉木则趁着乞丐与袁野讲话的会,麻利地弄开了绑住苏童的绳索,她将苏童从车内扶了出来,搀扶着苏童虚弱的身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可他是因为你死的!”乞丐抬起脚,狠狠地踹在袁野的胸口上。

袁野的身体直直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隧道的墙壁上。

乞丐冷眼看着,面上充盈着愤怒。

袁野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乞丐的身边,依旧是满脸的泪水:“班长,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害死高粱,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想啊!”

“你知道因为你的贪婪,害死了多少人吗!”乞丐一边吼叫着,一只脚抬起,再一次踹在袁野的胸口上。

“我错了!班长!我错了!我想要悔改的!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袁野爬起来,爬到了乞丐的身边,被乞丐再一次踹飞了出去。

“你以为你跟死去的哥哥调换一下身份我就找不到你了?我找的到!别人也照样找得到!”乞丐的拳头,没头没脸地砸在袁野的面颊上,似乎在发泄着无尽的愤怒。

袁野并不躲避,任凭乞丐在身上发泄着愤怒。

“放了苏小姐,你跟黎警官一起去公安局说明情况!”乞丐再一次将袁野的身体踹飞,余怒未消。

“我不去!”袁野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次,他远远地躲着,没有再往乞丐的身边爬。

“你必须跟跟黎警官去公安局说明情况。”乞丐逼近袁野。

哪知道,袁野一个飞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乞丐:“不要逼我!我不能去!我已经提供线索了,你让姓黎的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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