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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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姬眼珠子一转, 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家……没、没钱!”

李翠儿“嘁”了一声,不怎么相信,“你们家怎么可能没钱啊!你爸为了救人伤成那样儿, 一早就被评了先进,就连省城的报纸都在表扬他!咱们县城、镇上、村里……还有咱们生产队里都掏了钱奖励你爸!我听说啊, 加在一块儿足有四五百块钱呢!”

说到这儿, 李翠儿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桃桃,你是不是不认得钱啊?”

白桃姬看着李翠儿,露出“天真无邪”的纯洁眼神。

李翠儿越想就觉得越有道理——小傻子当然不认得钱了!

于是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到白桃姬眼前,“喏,就是这样儿的纸……桃桃啊,你妈平时都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呢?”

白桃姬根本看不清李翠儿递过来的东西。

她本是玄都大陆九天仙界的媚宗圣女,号称仙界第一美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突然被雷劈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里, 穿成十七岁的傻村姑白桃桃。

诶, 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呀!

这种痴傻的感觉,就像穿戴了一层会阻挡所有感知的帷帽似的,让白桃姬行动迟缓、动作笨拙,既听不清别人说了什么, 也看不清楚东西, 甚至连自个儿身上手上受了伤……她也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 反应更是慢了一大截。

不过, 如果环境安静,人说话的声音够大、语速慢而且清晰的话,白桃姬还是能听懂的。

这种糟糕透顶的体验让白桃姬很不适应。

个把月过去, 她才摸清了这个大家庭的基本情况:

——白家一共有四房人,老爷子去世得早,留下继妻与四个儿子。老大白正乾(桃桃的爹)和老二白正坤是老爷子的原配杜敏所生;三叔四叔是继妻陈菊香所生。

依白桃姬看来,白家四房人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平时吵吵闹闹的,全靠大房的忍让才能凑和着过日子……

这个四婶,根本就是白家的搅家精,趁这会儿大房屋里只有白桃姬一个人在,竟然摸过来偷钱???

现在李翠儿递了张大团结过来,白桃姬顺势接住,摸了摸,问道:“这……是钱啊?”

她倒是想努力看清这钱长啥样儿,可哪怕把钱怼到了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不太清。

李翠儿看到白桃姬把大团结拿走了,莫名有些心慌,想把钱要回来。可转念一想,白桃桃就是个小傻子,怕啥啊!

于是李翠儿继续谆谆善诱,“桃桃,你妈把这样儿的东西都藏哪儿了?快告诉四婶儿,四婶煮鸡蛋给你吃!”

白桃姬抓着大团结沉思片刻,给出答案,“在、在我奶屋里收着呢!”

李翠儿一愣,上下打量了白桃姬一番,啐道:“胡说八道!”

——白老太陈菊香是李翠儿的亲婆母,却是白家老大的后娘。婆母和大房的关系只是面上光鲜,大房的钱绝不可能交给婆母打理。

在这一瞬间,要不是李翠儿亲眼看着白桃桃长大的,几乎就要疑心这个白桃桃到底是真傻呢、还是在装傻了。

白桃姬认真说道:“是、是真的!我奶……屋里的桌子,还是当年我爸……亲手做的,里、里头有暗格,我奶……不知道。”

自家的钱当然不可能交给白老太;但白老太屋里的桌子那儿确确实实有个暗格。

平时白老太和桃桃妈吵架的时候,桃桃妈没少说“当年我们正乾学会了木匠活计,头一件事就是拆了我的嫁妆箱子,给您打了张桌子”这事儿……

有时候桃桃妈没空,不得不把桃桃托付给白老太照看的时候,碍于面子,白老太也不会推托。但白老太觉得桃桃是个傻子,根本不需要避讳,就当着桃桃的面从那个暗格里掏过钱。

不过,那个暗格上了锁,钥匙被白老太贴身收藏着。李翠儿有没有办法打开那个锁,那就不关她白桃姬的事了。

听了白桃桃的话,李翠儿先是一呆,随即大喜,心想大房两口子也忒坏了,居然把钱藏在……

也对,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李翠儿乐坏了,转身就想往婆婆屋里去,一想,她又顿住,问白桃姬,“桃桃,那个暗格在哪儿呢?”

白桃姬,“右、右手边儿往下数到第三个抽屉,靠左……伸手进去就能摸到。”

李翠儿大喜,转身就走。

白桃姬不动声色地藏起了手里的大团结。

李翠儿飞奔了出去,刚跑到院子里,还没进婆婆白老太的屋里去,突然想起一事,又匆匆跑了回来,“桃桃,刚才我给你的钱呢?”

“啊?”白桃姬瞪圆了眼睛,一脸的茫然。

李翠儿知道坏了!

——那张大团结可是她攒了好久的私房钱!

“你个表子养的!手脚不干净还敢偷老娘的钱!你快拿出来,拿出来!要是不拿出来我今天就打死你……”李翠儿怒吼了起来,扬着爪子就朝白桃姬挥了过去。

还没等巴掌落到身上,白桃姬先一步“哇”的大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行动迟缓,所以早有准备,手里扣着她妈做鞋的锥子,护在自己的手臂上。

果不其然,急怒攻心的李翠儿也没看清,重重的一巴掌拍去,正好被白桃姬扣在手心里的锥子划了个长长的口子,霎时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二房的婶子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突然听到白桃桃的嚎哭声,被吓了一跳,急忙大喊一声,“桃桃,桃桃怎么了?”

结果急急奔进屋,二婶就看到老四媳妇面目狰狞的站在炕前,扬起巴掌好像是要打桃桃?桃桃正趴在小炕桌上哭得死去活来……

二婶一向知道大房的景况:桃桃虽然是个傻子,却是大房的宝,何况今天大哥大嫂出门的时候还拜托她照看桃桃来着。

她赶紧过来拉住了李翠儿,“弟妹,桃桃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孩子淘气,你等大哥大嫂回来以后告诉他们就可以了,怎么就动手了呢?”

李翠儿气得不行,“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小表子都做了些什么?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啊!”

白桃姬也不说话,就趴在桌上哭。

二婶一愣,“你是说,桃桃她……”

李翠儿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小剑货偷了我的钱!”

二婶满脸的不相信,“你说什么胡话!桃桃今儿就没出过门,她是怎么偷了你的钱的?”

李翠儿一时语塞。

这时,隔壁院子里没上工的女人们听到了白家大院的动静,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

有的耳尖的已经听到了动静,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听说家里进了贼!”

“有贼?!哎呀这可不得了!”

“是啊必须得把贼纠出来,要不然……以后人人自危,这还了得!”

“我们村的风气好,一向路不拾遗的,最近才评上了文明村,怎么就出了这事儿?”

“这事儿必须彻查!要不大伙儿就没有安生日子过啦!”

“我们去告诉村长吧!”

白家妯娌俩知道事关白家名誉,还是不要闹大为好,急忙同时说道——

“别别别!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家事儿!”

“不不不,我们家开玩笑呢,开玩笑哈哈哈哈……”

村民们面面相觑。

说话之间,白家大房夫妻俩带着长媳谈凤蕙、和大女儿白梨梨回来了。

刚一进院子,女主人唐丽人就看到自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第一反应就是傻女儿白桃桃出了事,连忙吩咐道:“梨子快扶着你爸!”

——桃桃不是正常的孩子,教唐丽人花费了很多心血来照料和教养,所以无论是谁欺负了桃桃,唐丽人都无法接受。

等到白梨梨扶住了白正乾,唐丽人一松手就急匆匆跑进屋,果然看到女儿白桃桃正趴在小炕桌上呜呜的哭。

“桃子,怎么了?哭啥啊?”唐丽人急了。

白桃桃还没说话呢……

唐丽人猛然看到女儿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血???

再转头一看,妯娌李翠儿正举着血淋淋的手……

唐丽人大怒,叉腰骂道:“李翠儿你还有没有人性?趁我们不在,跑进家里来欺负我桃桃?”

李翠儿:“我、我……”她突然发现自己有苦说不出。

唐丽人性格强势爽利,又一向知道李翠儿是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现在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可见得自家的宝贝傻闺女确实被欺负了,不由得怒从中来,扬高了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掴在李翠儿的脸上。

李翠儿被打得身形一晃!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妇女们议论纷纷——

“李翠儿也有今天!平时横得像螃蟹似的,也就她大嫂能治住她!”

“得了吧今儿是白老太不在,要不唐丽人也打不着!”

“哎不是说,白家闹贼么?看这架式,难道李翠儿是贼?”

“那可得防着了!”

李翠儿臊得无地自容,捂着脸哭了起来,“打人是不对的……”

但她也不敢闹大。

毕竟这是大房的屋子,唐丽人又一向强势。

唐丽人瞪视着李翠儿,“我们桃桃怎么得罪你了?”

李翠儿,“没、没有……”

唐丽人,“她没得罪你你欺负她?”

李翠儿,“我、我没有……”

唐丽人,“那我们桃桃的手臂怎么淌了那么多的血……孩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对着个十几岁的孩子动刀子?你是真想弄死她?”

李翠儿,“我没有……”

唐丽人,“那我问你,你明知道我们不在家,还来我屋里干啥?”

李翠儿,“我……”

白二婶劝和,“大嫂,四弟妹,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子,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事儿先放一放,成吗?”

李翠儿捂着脸呜呜地哭,“对、对,先放一放……等妈和正朗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气得唐丽人又扬起了手。

李翠儿飞快地逃了。

白桃姬趴在桌上,抿嘴憋住笑意,攥紧了手里的大团结。

白二婶去把看热闹的妇女们劝走,桃桃的大嫂谈凤蕙才挺着大肚子进来了,白梨梨也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正乾走进了屋里。

白正乾扶着腰,一进门就看到白桃桃哭成那样,手臂上还淌着血?一家之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瞪圆了一双牛眼。

白二婶正和唐丽人说话,“……桃桃今天乖着呢,哪儿也没去,我一直在院子里洗衣裳,也不知道老四家的什么时候进来了,我听到桃桃哭,就进来一看……哟,大嫂你先看看桃桃吧,这到底怎么了,淌了这么多血……”

唐丽人已经一边听妯娌说话,一边拿着毛巾给女儿擦拭过手臂,见桃桃的手臂光洁白嫩,一点儿伤都没有,这才扭头对丈夫说道:“桃桃没事儿,手上没伤口。”

听到妻子说桃桃没事,白正乾这才松了口气,在白梨梨的搀扶下,坐在炕床上,对白桃桃说道:“桃桃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他并不指望傻女儿能把事情说清楚。女儿傻到什么程度,他是了解的。可他必须要过问,因为他是父亲,是女儿的靠山,哪怕这会儿他的腰摔坏了,也必须替女儿撑腰。

白桃姬脆生生地说道:“四婶来偷钱。”

一语未了,全家震惊!

就连二婶也愣住。

——怎么桃桃说话说得这么清楚?

白梨梨更是诧异,“小桃子,你……说话不打结了啊?”

“你、你才打结!”白桃姬回了一嘴。

谈凤蕙抱着大肚子慢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桃桃,你怎么知道四婶是来偷钱的?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刚才你手上为什么有血呀?是不是她打你了?”

唐丽人皱眉,“蕙儿,你别一下子问桃桃那么多,她哪儿答得出来呀!”

白桃姬磕磕巴巴地说道:“四婶问我……爸爸的赔偿款藏哪儿了……我、不知道,四婶打我。”

全家人再次陷入震惊!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内容相当清晰啊!

白梨梨被气了个半死,咬牙说了句“我找她去”,转身就想追去四房——

“站住!”唐丽人喝道。

白梨梨急道:“妈,咱家的钱可真别被四婶儿偷了去!”

谈凤蕙则耐心地问白桃姬,“桃桃,那你跟她说什么了吗?”

白桃姬是很想说清楚的,但她发现这具身体是真的……多说几个字都不行,磕巴、还喘粗气,所以她就摇了摇头。

唐丽人皱眉,“你慌什么!桃子未必知道咱家钱放哪儿!”

其实白桃桃都知道。

主要是因为她是个“傻子”,所有人都不防她。

唐丽人和白正乾商量,“当家的,不如我把那钱存到储蓄所去吧?”

省得放在家里总招人惦记。

白正乾点头,“也好。”

谈凤蕙看了白二婶一眼,心想二婶的为人虽然信得过,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这钱财的事儿不好当着二婶的面说,就岔开了话题,“二婶,红豆和黄豆呢?”

这俩是她和丈夫白冬生的女儿和儿子,一个六岁一个还不到四岁。

今天是白正乾上县医院复查的日子,婆母唐丽人借了一辆牛车,正好谈凤蕙也怀孕八个月了,唐丽人就想着让她也一块儿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临行前谈凤蕙交代过一对儿女,让别出门,在家陪着四姑白桃桃的……

现在怎么不见?

白二婶道:“刚才还在呢!啊,对了……知青站那边儿不知怎么了,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她俩可能跑过去看热闹去了。”

正说呢,红豆和黄豆就手牵着手的跑了回来。

“妈妈!奶、爷爷!三姑你们回来了?四姑好!二奶奶好!”俩小家伙兴奋得不行,喊完了人以后就噼里啪啦地叫嚷了起来:

“妈,知青站那边打起来了,一个打十几个!那个大哥哥好厉害啊,挂了彩但是被打的那些人门牙都被打掉了……”

“妈妈,(有个)大哥哥——打人!大哥哥——气乎乎,大姐姐——哇!哇!哭!”

红豆年纪大些,口齿伶俐,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连换气都不用;黄豆才三岁半,说话还用叠词,尾音拖得长长的,奶声奶气。

谈凤蕙看到一双儿女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有些生气,“红豆,快带着你弟弟去洗把脸,把手也洗干净。”

红豆人小鬼大,知道长辈们今天进城了,大约是捎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红豆笑眯眯地拉着弟弟就跑。

唐丽人示意白梨梨过去把门关上,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袋子数了数,拿了几个包子出来,又接过白梨梨递过来的干净塑料袋,将白胖包子装好,塞给白二婶。

“这是我们在镇上买的肉包子,你也拿点儿去,家里一人一个……”

白二婶涨红了脸,“不要不要!大哥身子不好,冬生媳妇又怀着身子,你们吃你们吃!”

唐丽人,“买的时候就预了你们的!我们家也是一人一个!不过,多了可就没了哈!所以你悄悄地拿过去,用你这围裙遮一遮……要是被李翠儿发现了我可不认账!你也别赖到我这儿来,我压根儿就没买什么肉包子!”

白二婶被逗笑,但坚决不收肉包子。

白梨梨和谈凤蕙苦劝。

白二婶这才红着脸把肉包子藏好,说道:“今天中午吃面糊糊汤,我都已经做好了放在灶上,你们赶紧过去拿。要不然啊,怕是老三老四家的又要做手脚了。”说着,白二婶匆匆走了。

红豆领着弟弟黄豆洗完手过来,闻到香气,高兴得直拍手,“肉包子!我闻到肉包子的香气了!”

谈凤蕙连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红豆会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黄豆舔了舔嘴唇,悄悄问道:“奶,咱们啥时候吃肉包子?”

唐丽人笑了,“等你爸下了工,咱们一块儿吃,好不好?”

小家伙认真点头。

红豆扒着袋子数包子,“一、二、三……奶,怎么才九个包子啊?”

家里一共十一个人,就算二叔参军去了,那也还有十个呀!

“你二婶这几天不回来,去娘家了,”唐丽人解释道,“……等过几天奶去接她,到时候还买包子回来,那会儿再补一个肉包子给她好不好?”

红豆点了点头。

白梨梨突然问道:“红豆,你小姑呢?”

——白杏杏上哪儿去了?

红豆撇嘴,“你们一走,小姑就走了,说要去芳芳家看她的雪花膏。”

这时,外头响起了喧哗声音,应该是生产队收工回来了。

唐丽人连忙说道:“梨子,咱俩上厨房搬饭去!”

谈凤蕙,“妈,我去吧!”

“你别动!”唐丽人说道,“挺着肚子还颠簸了一整天,有够你受的,赶紧歇着!我们去把面糊糊汤端来,配上腐乳和肉包子也不赖!”

说着,唐丽人带着白梨梨去厨房搬饭去了。

这时白正乾已经和白桃桃聊了起来。

不过,刚才唐丽人她们一直没停嘴,屋子里闹哄哄的,白桃桃听不太清楚她爸到底说了什么。全靠着白正乾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才勉强听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回答她爸的话……

直到这会儿唐丽人领着白梨梨去了厨房,红豆黄豆也暂时性不说话了,白正乾这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傻女儿的话——

“四婶说我是报应……我爸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才傻的。家里人给我吃鸡蛋是浪费,养我还不如养头猪……我死了才不连累姐妹的名声……大房出工少吃得多……我妈不孝顺……”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李翠儿今天说的,她是天天背着白正乾两口子说。甚至因为白桃桃是个傻子,李翠儿还特意指着白桃桃骂,好泄愤。

这会儿白桃桃一五一十的把李翠儿说过的话全说了出来,虽然磕磕巴巴的,但吐词也算清楚。

一口气告完状,白桃姬精神不济,脑子也越来越昏沉,就趴在炕床上睡了过去。

白正乾早被气得脸都扭曲了。

谈凤蕙也气得不行,“什么叫做我们出工少、吃得多?要说起上工,我们大房一向是出力最多,拿得却是最少的,也就是这半年,南生参军了,我和兰芬(南生的妻子)怀孕了,爸又伤了腰,这才耽误了几天上工的……”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

是白桃桃的大哥白冬生。

他面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而门一被推开,李翠儿在院子里骂人的大嗓门也就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屋内众人的耳里——

“……一大家子统共十一个人,一个残废一个傻,外加俩孩子俩孕妇,剩下的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娘们儿!哼,还有一个说什么参军光荣!明知道家里劳动力少,还要跑去参军!”

“这么一大家子就靠一个人上工挣工分,还不够糊口呢,最后还不是要花用我们挣下的工分?啊,我们累死累活就为了供养别人!我们不用活了?”

“就这,人家还吆五喝六的!把往年积攒下来的钱全捏在自己手里一分也不出!往自己屋里搬吃的搬喝的就顺溜得不行,有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嘛?要我说干脆就分家算了!这日子谁过得下去啊……”

白正乾被气了个半死。

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十五,二弟十一;继母生的俩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全靠他一个人去生产队上工。

单薄瘦弱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像成年男人那样,一天上十分的工!

但是,如果他不上工,家里五口人连饭都吃不上!也没别的法子,就是死咬着牙埋头苦干,人家做八小时,做够了工分就歇息。那他就做十小时、十二小时、十四小时!总之必须能凑够十个工分!

那种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妻子唐丽人过了门,景况才好一点儿。唐丽人也是个能干人,心气儿高还不服输,夫妻俩辛辛苦苦地把弟弟们拉扯大,等他们娶了弟妇以后,两人才敢要孩子。

要说起来,老三老四还是白正乾两口子养大的,现在老四媳妇偷钱不成还嚷嚷着要分家???

不就是嫌大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嘛!

白正乾气得直喘粗气。

白桃桃刚才说多了话,脑子犯晕,这会儿她大哥回来、开了门,她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又听到了院子里四婶的粗鄙叫骂,便含含糊糊地对白正乾说道:“爸、爸……分家,分家!我们自己过、过好日子。”

闻言,谈凤蕙与白冬生齐齐看向白正乾,眼含希冀。

——三房四房闹着要分家由来已久,但白正乾自诩大家长,又固守旧思想,觉得应该“父母在、不分家”,哪怕他那个妈,根本就是个后娘。

以往不管是谁提这事儿,白正乾都会发怒。

可桃桃不一样。

她是白正乾两口子的心尖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论她说啥,白正乾都觉得闺女真乖、闺女说话真好听、闺女真可怜啊……

这回也一样,白正乾看着傻闺女像只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漂亮精致的小脸蛋上还露出疲倦的神色,不由得十分心疼,和声哄她道:“好好好!等你睡醒了咱就分家啊,乖儿快别说话了,养养精神。”

谈凤蕙与白冬生内心狂喜,瞳孔地震。

跟在白冬生身后的青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白大哥,我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这才觉察到,跟着白冬生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只见这人穿着件半旧的白衬衣,但领子和袖子都被扯得裂了口子,全身上下沾着不少泥点子,脸上手上更是挂了彩,到处是於紫,嘴角还有血迹?

众人愣住。

——这人是谁?

白冬生连忙介绍,“爸,他是新来的知青宋秩,今天第一天到村里来报到的。”

白正乾“哦”了一声,想起最近县里来了通知,说最近会有一批城市知青前来农村体验生活,顺便建设现代化新农村。

不过——

白正乾上下打量着宋秩,心想这青年长得挺周正,怎么模样这么狼狈?

红豆黄豆也抻着脖子打量着宋秩,齐齐说道:

“大哥哥打架真厉害!”

“他们十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大哥哥!”

白正乾:???

宋秩紧抿着嘴,没说话,神色阴郁。

白冬生给家里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会儿别问这个,然后又吩咐妻子,“蕙儿,快去拿碘酒和红药水来!”

白正乾前段时间因为救人受了伤,家里的伤药备下不少。谈凤蕙应了一声,挺着大肚子上隔壁屋里找药去了。

窝在炕床角落里打瞌睡的白桃姬突然瞪圆了一双猫儿媚眼!

——灵气?!浓郁馨香的灵气!!!

哪儿来的灵气?

这时宋秩觉得有点不自在,低声说道:“大哥,我、我还是不麻烦你们了……”

白冬生伸出双手,往宋秩肩头一摁,让他坐在炕床上,又说道:“不急,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在我们家吃顿饭,休息一下。”

白桃姬终于找到了灵气的来源,并且从炕床的另一头,飞快地爬到了宋秩身边,小爪子按上他的背……

宋秩觉察到,便转过头,却突然愣住。

他看到了一张美得艳若桃李的脸。

而白桃姬则深呼吸、再呼吸——

眼前的这个年青男子的身上裹着一层浓浓的灵气,落在看什么都是一团糊的白桃姬眼里,就像一个会行走的灵气团。

现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绝的美妙灵气,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她不过吸了几口,便在一瞬间感到头脑清醒、耳聪目明、身体轻盈!

白桃姬终于看清了她穿到这世间后的第一个人的脸。

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母更重视哥哥和弟弟,又更宠爱她的妹妹,所以只能是她这个长女下乡。而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在两年内想办法把她弄回去的……也是她蠢,当时根本没去调查过,直到下了乡才知道,知青想回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颜娜倩抹了把眼泪,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只剩下了写信宋穗这一条路可走。

她和宋穗是青梅竹马,听说她要下乡,宋穗急得和什么似的,拼命地说服她不要去。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只能含泪离开。

虽然宋穗的处境也挺尴尬的,但颜娜倩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整理好衣裳和头发,又小心地拭去眼泪,站起身,准备回知青站去给宋穗写信。

知青站里已经闹成了一团。

十几个男青年挂了彩,女青年们也乱轰轰一片,有帮着男青年们涂伤抹药的,有收拾残局的,有端饭送水的,还有窃窃私语的——

“你们说,那个新来的男知青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认为是真的,要不然他怎么不打别人偏要打白屎坑呢?”

“那白屎坑欺负的女知青是谁啊?”

“还能是谁?颜娜倩呗!今天就她一个人没上工,活该!”

“哎别这么说,大家知青一场……”

躲在门外的颜娜倩,只觉得脸儿烧得慌,又委屈得不行,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一个名叫贾小红的女知青特别看不惯颜娜倩,就说道:“哼,颜娜倩每个月要请二十五天假,五天感冒,五天发烧,五天胃疼,五天拉肚子,五天来例假身体不舒服……你们就惯着她吧,天天拉低我们的工分……我丑话说前头了,这个月我可连洗衣裳的肥皂都买不起了,所以这个月啊,谁再说工分共有我就跟谁急!”

这时,有人怒吼一声,“你们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别在人后乱嚼舌根子!”

颜娜倩也认得这人的声音,他叫蒋宏志,爱慕她很久了。

只听到贾小红愤怒地说道:“就是你!蒋宏志!当初就是你提出来的,说我们知青是一束纱,拧成一股就是绳,我就是听了你的忽悠才同意工分共有的,其实你根本就是偏着颜娜倩!”

“颜娜倩要请假,你就心疼得不得了,一口答应。除了她,我们谁要请病假你就黑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同意!你这么心疼她你把你自己的工分让给她啊……”

蒋宏志也生气了,“你说什么胡话?你要是不同意工分共有,那就把你一个人剔除出去!”

有人两头劝,“好了好了大家都各退一步,暂时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先吃饭好吧,下午还要上工呢……”

也有人小小声应和贾小红,大部分是女知青——

“宏志,我觉得贾小红说得有道理。”

“我也不想工分共有了,自个儿挣自个儿的工分不成吗?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嘛!”

“就是!人家村里的生产队都没说工分共有,我们也上工,凭啥我们就要工分共有?”

“宏志,这个月我也不参加工分共有了哈!”

“算我一个!”

“还有我……”

颜娜倩还能听不出,其实大家是对她有意见?

她羞愤欲死!

正准备一个人悄悄躲开时,却听到村广播响了——

“喂、喂……有声音吗?有啊?好,那开始了……各位乡亲,各位知青同志们,中午好!请大家吃完午饭以后,两点钟以前带上板凳,去村委门口的坪地里集合!切记,生产二队、三队、五队,还有知青站的同志们必须全部到齐,其他人如果没空,可以不来。”

颜娜倩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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