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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一别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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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瑞一手抓住柔薇玉手,一手轻抚她脸颊,很是心疼道:“是母后又为难你了?还是,因为三哥?你的手,为何如此寒凉?”
“四皇子,”柔薇后退半步,抽出两手,疲惫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这几日烟茗姐姐不在,我一人烹茶有些劳累而已。不劳四皇子挂怀。还请四皇子莫要在茶房这等粗鄙之地久留。”
“薇儿,这烹茶之事虽是繁杂,到底是风雅之事,就算忙碌也不至于累得面色苍白至此,况且晴明殿中还有许多宫人。薇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过几日,你竟身子虚弱成这个样子。”明景瑞说着,用衣袖仔细擦去她额头渗出的密密汗珠。
柔薇忙格开他手臂,身子不稳,幸好扶住身后茶案才不致跌倒,无力道:“我,我还能为什么事耗神,还不是为三皇子的决绝伤心。”
明景瑞失望道:“所以,你的心里,只有三哥。难道,你就这般吝啬,心中连半席位置也不肯给我?哪怕,我说,要与你厮守?”
“四皇子,奉茶的宫人要来了。若是被他们看到,我怕是又要受罚了。”柔薇说完,吃力将明景瑞推出茶房,重重关上房门,身子靠在门上,滑坐在地,无声哭泣。
门外,明景瑞正要敲门,见天同将军小跑而来,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将军,不好了,安国派军大举入侵西南,桐亲王去了玉明殿,叫人寻你呢。快走罢将军。”着,将明景瑞拉走。
玉明殿上,宁帝将战报递与桐亲王,忧虑道:“不想安国竟为了来朝的一时输赢,大动干戈,重燃烽火,累得百姓流离失所。这国威安宁,竟也这般高深莫测。”
“圣上,安国真是自不量力。连丹国这等能征善战之国都败给大宁,安国为意气挑起两国战火,必败无疑。臣弟愿远赴西南,征讨安国,使其彻底臣服我大宁。”桐亲王信誓旦旦道。
宁帝面色平和道:“既然是无胜之师,何必劳烦桐亲王,让景瑞去就好了。”
桐亲王看看身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明景瑞,道:“景瑞在北境之战中屡次受伤,还是多多休养为好。倒是景轩,可随我多多征战,将来必成大器。”
“景轩因为北去,耽搁不少课业,怕是老儒生们不允。景瑞,你随桐亲王出征安国,定要将安国入侵之军平定。”宁帝沉声道。
明景瑞敛神道:“谨遵父皇圣旨。”言罢,眉头皱得更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日间,嘉木轩中颇为忙碌,素衣戴孝的曲烟茗强自支撑,在洪都公主、高竹寒、乔知还有顾余修的相助下,备好灵柩诸事,不知已然惊动桐亲王妃。
“王妃,您怎来了。”曲烟茗说着恭敬行礼。
桐亲王妃扶起她道:“此事太过突然,你何不言语一声。曲叔在曲婶跌下山之后就谎称嘉木轩中有事,不再来王府。若非昨日入宫,我从洪都口中得知,你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
曲烟茗揉搓两手道:“区区小事,怎敢惊动王妃。劳动洪都公主,我就已万分惶恐了。”
“听说,你要回安国?广平城距安国路途遥远,你们父女两人,哪里扛得住这千山万水。不如留在王府中罢。”
“王妃好意,曲家感恩戴德。只是,我已对广平城中再无挂恋,只想扶柩回乡,服侍爹他安度晚年。”曲烟茗诚恳道。
桐亲王妃见她果决,叹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了。这样罢,柔薇近日在宫中身子不太舒服,我便让她回了王府,本欲让她去安国取些黑茶,不如就陪你们一同回安国罢,彼此有个照应。柔薇安顿好你们,我也才放心。而且,王爷同四皇子出征安国,你们也可随军而行,到得安国寻个烽烟不到之处,好好安顿。”
曲烟茗摆手道:“不好不好,此行山高路远,还是不牵累柔薇、惊动王爷的好。王妃不必担心,我们应付得来。”
“柔薇本就要回安国,都准备好了,不过同行照顾,没什么不方便的。不必担心的是你才对。柔薇虽是女子,这路上多一个人照应,更有大军保护,我们也才安心些。洪都公主,你说呢?”桐亲王妃问道。
洪都公主点头如捣蒜道:“对啊对啊,不然高公子和顾公子哪里会放心。烟茗姑娘莫要推辞了,不然便是对皇婶和我不敬。”曲烟茗无奈,只得应下。
暮春花落,柳丝拂堤,春风三千,不换离愁。城外十里长亭,桐亲王率天梁、天机、天同、天相四军在此与高百青作别。又是一番慷慨雄壮,只见出征豪情,不见丝毫犹豫彷徨。
而另一边,则是离愁别绪、儿女情长。
“曲叔,这是盘缠,这是吃食。”洪都公主示意高竹寒递给柔薇道,“路途遥远,曲叔和烟茗姑娘可要多加小心。吃饱穿暖,不可缺少半点。”
高竹寒将物什放好,拦过洪都公主道:“公主,他们此行,近有柔薇姑娘,远有王爷和四皇子。对了,公主还不去送送四皇子?”
洪都公主闻言恍然大悟般道:“对哦,还有四哥。”说完,小跑奔向陈贤妃身旁。
“皇妹,平日多多照顾母妃,莫要贪玩大意,记住了?”明景瑞轻抚洪都公主长发,叮嘱道。
“四哥放心,”洪都公主拍拍胸脯道,“四哥出征多年,哪次不是我照看母妃。放心好了。倒是四哥,战场之上,可是要小心。莫要再像上次那般。”
陈贤妃轻拍洪都公主,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不盼景瑞一点好的?”
明景瑞蓦然眸光黯淡,抬手摸摸胸口,强自扯出勉强笑意道:“母妃、皇妹,我会小心。”言罢,转身向柔薇而去。
“四哥,”洪都公主抓住明景瑞铠甲,不怀好意地笑笑,附在他耳边道,“还有啊,照顾好曲家人,和柔薇姑娘。”
“知道了,”明景瑞两颊微红,拨开洪都公主玉手,走到柔薇身后,温声道,“你,身子可是好些了?”
正在收拾物什的柔薇微愣,回首看看明景瑞,垂眸道:“不劳烦四皇子牵挂。已然好多了。”
明景瑞见她发间仍插着那合二为一的发钗,伸手拿下半支,揣入怀中,道:“送出的物什,怎能要回?若得生还回来,再给不迟。”说完,深深看了柔薇一眼,转身走远,潇洒上马。
柔薇凝望他背影,忍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仰望碧落,仍是有泪滴滚落她苍白如纸的面颊。
旁边,顾余修拉过曲烟茗玉手,将一只包裹置于她手上,凄然道:“路上多多小心,赶路莫要累着。若是有事,尽管去寻四皇子。待到安国,传个信回来,可好?”
曲烟茗看着那精心打好的包裹,垂泪道:“随大军南下,自是不乏盘缠。你在宫中做棋待诏,得些赏赐也是不易,还是自己留着罢。”
“烟儿,”顾余修上前半步,颔首注视,摩挲包裹上她的斑驳泪滴,深情道,“烟儿,我不求你的原谅,更不敢奢望过多。我知那事无法挽回,一失足成千古恨,此生怕是无缘与你相守。可是,你终究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用心喜欢、真心珍惜的姑娘,就算相隔千里,也要好好的。”
曲烟茗闻言,虽是默然,却已泪如断线珠子掉落,静静听他说着。
顾余修续道:“我只望,你鸿雁传书,让我知你安好,足矣。若是有朝一日,你再寻得心上之人,莫忘知会与我,我去看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可好?”最后两字,已是哽咽不成声。
“余修,”曲烟茗抬首唤道,注视他许久,还是轻轻摇头,从袖中拿出那錾金包银红豆木梳,放在顾余修手中,轻声道,“彼时相逢,此时别离,聚散苍茫,我不知,此生还能否有那因缘际会,着凤冠霞帔,看十里红妆,牵萧郎之手。”
曲烟茗转身决绝而去,空留顾余修在原地独自凝望,仿佛不忍回首,哪怕再看一眼,便是不知所起的情意深深,便是是非不辨的未平波澜,便是今我往矣的杨柳依依。
黯然销魂者,唯有别离,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聚散之后,旧事不见,故地烟云,何时再起。今且辞去,一别如斯,只托旧梦,重回当年春庭月华如水。
此时,驿馆之中也热闹起来,驿丞纷纷要求锦落和凌寒搬出驿馆、离开广平。
凌寒将锦落护在身后,沉声道:“安国大举入侵大宁不错,可是,这终究是肉食者之谋,与我等无干。我和锦落姑娘皆在九天殿上落败,输得心服口服,留在此地自是期冀见闻广博。还请诸位明辨是非,莫要为难我与锦落姑娘。”
“不为难?你们是安国人,纵使朝廷并无驱逐之令。两国开战,你们在广平城中自是不会好过。我们不赶走你们,想来朝廷也不会久留你们。”说完,一干人甩手而去。
锦落已然吓得腿软,颓然跌坐地上,无奈道:“凌寒公子,你走罢。我落魄至此,就不牵连你了,免得你整日看我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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