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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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将去往哪里?

明媚的、快乐的狂欢派对,还是阴暗的、窒息的海底深渊?

是谁被掐住脖子发不出怒吼,又是谁在夜晚轻声啜泣?

当末世降临,你选择善良,还是滋生邪念?

“如果我们杀了你……”

“……警察会杀了你的狗!”

“豆豆!看着我!”

尖刀寒冷的反光刺痛了陈落的双眼,他猛地睁眼坐起来,胸膛上下起伏,大口的呼吸空气,仿若溺水挣扎求生的旅人。

周围静悄悄的,床头闹钟显示凌晨三点,陈落伸手摁亮台灯,打个寒颤,睡衣被后背的冷汗打湿,他舔舔嘴唇,喉咙干渴。

“给。”

门口传来男声,陈落迅速抬眼看过去,是豆豆,不,陈初。

人形的祸斗端着一杯热水,局促地低头,不敢和陈落对视:“我、我听到,”他思索片刻,挤出一个名词,“光。”

“看到光。”陈落纠正他。

“啊?”陈初茫然地看向陈落。

“水给我。”陈落招手让他过来,耐心地解释,“听到声音,看到光。”

“哦,我听到声音。”陈初重新说一遍,“我想你需要,水。”

“嗯,我做噩梦了。”陈落端起杯子,双手将杯子环在掌心汲取温暖,“我杀人了,豆豆。”

“你没有。”陈初说,“我杀人了。”他困惑地问,“这不对吗?”

“杀人不对。”陈落说,他盯着陈初的双眼,语气坚定,“没有人可以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他要、伤害你。”陈初磕磕绊绊地说,黑色的眼瞳透出几分慌乱,“我做错了吗?”

陈落意识到陈初不是人,它是一个每次苏醒都会失去记忆的万年大妖,它没有善恶观,不懂道德礼仪,全凭本能办事。陈落的指责,更像对陈初的苛责。他喝完热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说:“谢谢你的水。”他决定先绕开这个问题,和天狗商量完再做打算,问,“睡得好吗?”

“我睡在、原来的,我变成狗。”陈初说。

“不是狗,是祸斗,你是祸斗。”陈落说,“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做狗。”

陈初紧张地攥住被角:“你要赶我走吗?”

这句倒是顺溜了,陈落摇头:“不,你想走吗?”

“不,我不走。”陈初说,“我控制不住,我,努力。”他拧起眉毛,“我会学。”

“什么?哦。”陈落理解了陈初的意思,他在回答关于杀人的问题,“你说你控制不住什么?”

“冲动,杀了他。”陈初说,“我难受。”

“你想杀了他。”陈落说,“杀了他之后你感觉……”

“快乐。”陈初说,“我感觉,舒服。”

陈落惊讶地看着陈初,半晌没说话。

“你……”陈初焦躁起来,“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落说,“我第一天见你,我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的种族,我不知道你的过去。鉴于你什么都不记得,我知道你的过去也没什么用。”

“你不是第一天,你养大了我。”陈初说,“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天狗比我了解你。”陈落说,“我明天问问他。”

“好。”陈初拿起杯子,走到门口,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要想赶走我。”

“停,你这句话很吓人。”陈落说,他坐在床头,台灯照亮了他半边脸庞,柔和的光芒仿若绒羽,将陈落的眉眼描绘得雅致俊美,“我当你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语言,下一次,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耐心。”

陈初纠结地皱起眉头,犹自揣摩一会儿词句,说:“对不起。”

“回去睡吧,晚安。”陈落摁灭台灯,钻进被窝。

“晚安。”陈初说。

清晨。

厨房传来一声巨响,吵醒陈落,他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掀开被子坐起来,踩着拖鞋走出卧室,压着火气问:“怎么回事?”

“那个……”天狗探出头,“我想煎个鸡蛋。”

“然后?”陈落问。

“我其实……一个甲子没做过饭了,没掌握好火候。”他尴尬地微笑,“烧穿了一个锅,但是,你听我解释,我看到你还有几个锅。”

“滚出我的厨房。”陈落说,“现在。”

“好的好的。”天狗讨好地变成一只短腿小黑狗跑到沙发旁坐下。

陈初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天狗抬起前爪拍拍陈初的脚踝。

“学习。”陈初说,“湖南怀化‘操场埋尸案’新晃一中原校长一审获刑十五年……我没有看懂这个案子,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个人?”

“因为钱。”天狗说,“人类的争端不是为钱权就是为情。”它跳到沙发上,下巴枕着陈初的腿斜着眼睛看杂志上写的字,“人类遵从两套复杂的社会规则,他们称之为法律和道德。有时候相辅相成,有时候这两者会冲突。”

“那他们怎么判断对错?”陈初问。

“法律是统一的,道德则不然,每个人有自己的办事方法。”天狗说,“你问陈落,他怎么判断。”

天狗烧穿了一个铁质炒锅,陈落不得不用平底锅做早餐。他抬高声音询问:“天狗你吃饭吗?”

“吃。”天狗说,“不用给祸斗喂肉,他该断奶了。”

陈落端着盘子走出来,“什么意思?”

“祸斗饿了连火都吃,他就是被你惯得只吃生肉。”天狗说,“他刚化形,能力不稳定,再吃肉容易撑着。缓半个月,他就可以和你一起吃饭了。”

“我吃什么他吃什么?”陈落问。

“对,没存货的话,不让他吃也行。”天狗说,“他可以睡觉补充能量。”

“哦好。”陈落坐在餐桌旁。

天狗跑过来:“你能不能把盘子放在地上?”

“你能不能变成人再来吃饭。”陈落说。

“还要穿衣服,好烦。”天狗说。

“你可以不穿。”陈落说,“我不在乎。”

陈初死死盯住天狗的后背,仿佛天狗说一句好的,陈初就能瞬间变身咬死这条小狗。

“……我去穿。”天狗叼着衣服蹦跶回卧室。

“陈初,坐过来。”陈落说,“我们聊聊。”

“好。”陈初合上杂志,走过来坐在陈落身旁。

“你怎么看我们,我是指,人类。”陈落问,“除了想杀我们。”

“我没有想杀你。”陈初说,“我……”

“它天生嗜杀。”天狗说,“它生来就这样,杀戮和死亡是它的爱好,它乐此不疲。”他随手拖一把椅子坐下,瞥一眼企图反驳的陈初摆摆手,“不要否认,我认识你上万年了,我比你更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看向陈落,“它是恶魔,是凶兆,说不定这场灾难就是它带来的。可这不是它的错,如果你是它,毫无记忆的从深山中醒来,体型弱小,没有食物,你不得不吃虫子和腐肉活下来。等你长大成年,力量觉醒,你难道不想杀点什么东西宣泄一下?”

“这不代表……”陈落开口,被天狗打断:“这不代表你认同它的价值观,是的,我知道。这次是它第一次拥有平静幸福的生活,在你的精心看护下长大。虽然它骨子里杀戮的欲望蠢蠢欲动,但它更在乎你的看法,它停下来选择听你的话。”

天狗看向陈初:“你是一块蓄电池,放完电必须充电,就是陷入无尽的长眠,等待下一次灾难出现。陈落,他是人类,最多活一百岁,他有抽烟的习惯,再减二十年。你如果控制住你的冲动,你能醒着陪他五十年,明白吗?”

陈初点头:“好。”

“教导他,陈落。”天狗说,“帮它理解人类复杂的规则,教给它善良和坚毅……”

“我不是人生导师,我只是一个超市老板。”陈落说。

“你是人,这就够了。”天狗说,“我行走人间万年,见过无数人,相信我,很少有人在别人为了保护他而杀人之后说,这样不对。祸斗交给你,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它再烧了整座城,除非你死了。”

“他不会死。”陈初说,“我会保护他。”

“瞧?”天狗吃掉盘子里的煎蛋,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我明天就走了。”

楼下传来敲门声,陈落站起身:“你们把碗洗了。”说完他站起身披一件外套下楼。

陈初对天狗说:“你刷碗。”匆忙起身跟在陈落身后。

“喂!”天狗错愕地看着餐桌上只剩下碗碟和筷子。

陈落打开门,还是李胜利,身后换了几个人,有男有女。

李胜利笑着说:“早啊陈老板,我们来买东西。”

“昨天那个……”陈落说。

“你说兄弟俩?”李胜利压低声音说,“半道出意外,没到家就死了。”

“什么意外?”陈落问。

“你家狗咬死的那个是哥哥,他弟弟扛着他半道扛不动了,想坐地上歇歇,雪里藏着一截电缆,他往后一靠,电死了。”李胜利说,“老天开眼,活该。”

陈落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陈初,轻轻颔首:“原来是这样。”

“哎,这是谁啊?”李胜利看到陈初。

“我弟弟。”陈落说,递给李胜利一个塑料袋,“去选吧。”

“好,谢谢老板。”李胜利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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