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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壶温酒向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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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秋天。

秋风萧瑟,柳叶纷飞,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洒在院子里,即将步入老年的余宏祥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望着昏黄的天空,脑海中不断浮现这近四十年的颠沛流离。

“先生,先生!”余宏祥的一个学生换脸惊慌地跑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先生,大事不好了!”

余宏祥面色不悦,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被人烧了老家么?”

这学生一脸焦急:“先生,戏院里来了个砸场子的!”

余宏祥哈哈大笑:“一个木偶戏而已,谁闲得无聊跑这里来砸场子?”

学生见余宏祥不信,干脆拉着他就跑:“先生你就去看看吧,一会儿老窝都让人端了!”

余宏祥气得吹胡子瞪眼:“撒手,我自己能走!”

两人连拉带扯地跑到戏院,现在还不是开演的时候,学员们本应该在这里练习木偶戏,可现在却都站在一旁,怒视着径自喝茶的中年男子。

学员们见余宏祥到了,立刻簇拥上来,七嘴八舌地开讲,余宏祥脑袋嗡嗡直响,喝道:“都给我闭嘴!”

学员们闭上嘴后退一步,余宏祥则快步走到那个中年男子面前,道:“这位朋友,我是这里的掌事人,不知。。。。。。呵呵,有何贵干?”

这人不答话,仍是安静喝茶,周围学员怒目而视,但碍于余宏祥在场,也不敢发话。

片刻之后,这人喝完了茶,抽出腰间折扇,转身拱手笑道:“余老先生,在下唐门唐正宗,听闻余老先生大名,特来拜访。”

余宏祥笑呵呵地道:“欢迎欢迎,唐门高徒来访,鄙馆蓬荜生辉,来人,设宴款待。”

众学徒心有不甘,但也不能违抗余宏祥的命令,一个个面色难看,准备酒菜去了。

余宏祥把唐正宗带到后台,两人一改在众学员面前的和气,神情严肃地对视好长时间,这才突然一笑。

唐正宗笑道:“余老前辈德高望重,虚怀若谷,唐某佩服,实不相瞒,今日唐某是特来求教的。”

余宏祥道:“哦?区区木偶术而已,与唐门的精工比起来,不值一提啊。”

唐正宗笑着摇了摇头:“余老先生过谦了,您知道我说的并不是木偶术。”

余宏祥也不瞒他,叹道:“我钻研傀儡术四十余年,承父志,希望将此术发扬光大,奈何世人大多以为妖法邪术,至今也只募得弟子三人,虽可传授,但弘扬却是难上加难。”

唐正宗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只有三寸高的小人,扣动背后的机关,将这小人放在地上,这小人便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唐正宗道:“前辈,其实在下也曾学习过制傀之术,可一直没遇到名师指点,希望拜前辈为师,还望前辈成全。”

余宏祥思索片刻,微微点头:“也好,于唐门机关之术,我也心神向往,与其让这门奇术在我这里宝玉蒙尘,还不如教给唐门,以求传播天下。”

自那以后,唐正宗拜余宏祥为师,而且从关系上来看,更像是亦师亦友,余宏祥那三个弟子没学到的东西,被他一股脑教给了唐正宗,而从唐正宗那里,余宏祥也知晓不少唐门之中秘传的机关之术。

两人惺惺相惜,焚膏继晷,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十年之后,余宏祥六十七岁那年,两人合力制作了一具旷世傀儡,傀儡术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这具傀儡可以说是集合了两人毕生所学,耗时三年有余打造而成,将机关、木偶的特点集合在一起,既是机关傀儡,又是牵丝傀儡,而且关节处用的是《浣雨飞花录》中的零件制成,余宏祥读不懂的东西,唐正宗却能读懂一二,十年之间,图谱上一些简单的零件两人也能制作,即便只是最基础的零件,也让两人受益匪浅,终极傀儡的打造,离不开这几个零件。

两人给这具傀儡取名为“竭”,既代表两人竭尽全力,也代表登峰造极的一种境界。

竭作为机关傀儡,能做到灵活自如,而且因为关节可以任意旋转,能做到人类做不出的动作,除了普通农活,竭还能按照固定的形式使出好几种不同的武学,但因此它体内的机械构造极为庞杂,导致他的体型高大,足有一丈之高。

而竭最先进的地方在于它结合了偃师和武林高手的智慧,唐正宗用内力操控牵丝,这是余宏祥做不到的事情。而特殊材料制成的坚韧牵丝可以承受住唐正宗雄浑的内力,在唐正宗手中,竭所能发挥的威力要远远高于机关傀儡,甚至如果改变制作材料,将竭做得刀枪不入,它的战斗力或许不输任何当世一流高手!

但就在他们为了竭而做进一步努力的时候,余宏祥却罢手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出现了大量类似竭的终极傀儡,那么整个武林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动荡,到时候群雄并起,遭殃的还是他们这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偃师世家,到时候此术失传,实乃灭顶之灾。

唐正宗很明白余宏祥的忧虑,虽然不甘心,但表示尊重余宏祥的做法,停止进一步研究终极傀儡。

转眼又是一年,六十八岁的余宏祥告诉唐正宗可以出师了,他想潜心教导弟子,留下几颗种子。

唐正宗走的那天,戏院全体都来为他送行,十年的相处,让他们也舍不得这个技术仅在余宏祥之下的偃师。

余宏祥将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浣雨飞花录》赠与唐正宗,对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在蜀中隐居,潜心造出两人未完成的梦想。

他心中也是不甘的。

唐正宗郑重对他承诺,不造出终极傀儡绝不出山,造出终极傀儡之后立刻将之销毁。

余宏祥欣慰地点点头,亲自为唐正宗斟酒,两人举酒向天,对饮三杯,就此分别。

唐正宗走后,余宏祥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自那以后,安心收徒,在他的努力之下,傀儡术总算不至于后继无人。

随着余宏祥的名气越来越大,偃师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恶意中伤者也大有人在。

经过大大小小的风浪之后,余宏祥步入晚年,本想着自己的衣钵有人继承,也可以安然离去,不想却被欧阳晋文“请”到了凤阳庄。

余宏祥将自己的一生大致叙述完之后,唏嘘不已,想他一生钻研傀儡之术,本应是一代宗师,可惜就要在这异地他乡终老。

欧阳书叹息道:“前辈为将一门技术传承下去,呕心沥血,实是我辈楷模。”

余宏祥摆了摆手:“别给老头子戴高帽啦,受不起受不起!”

唐七一笑,道:“老先生,您说的唐正宗,确是我唐门中人?”余宏祥点点头:“他精通机关术和暗器,应该就是唐门中人。”唐七奇道:“可我在唐门快二十年,却从未听过唐门中有过这号人物,也没听说哪个唐门弟子去研究傀儡。”

余宏祥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更进一步,老头子很想看看图谱中的傀儡制造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沐雨道:“老人家,先别说这个了,我们时间不多,到此来是希望打探一下关押那些无辜之人的地点。”

余宏祥看了一眼欧阳书,有些迟疑。

欧阳书沉默片刻,然后快步离开。

余宏祥低声道:“关押地点一共有五个,凤阳庄四角各一个,还有一个在老匹夫的居室下面,那里也是改造傀儡的地方,老头子只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了,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唐七和沐雨道了谢,见时候不早,就辞别余宏祥,路过门口,心情复杂地对欧阳书打了个招呼,而后匆匆赶回别院。

欧阳书在门外惆怅许久,这才失魂落魄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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