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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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下着暴雨,屋内乌漆嘛黑,张信礼和林瑾瑜一身湿漉漉地进了门,双双换了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

林瑾瑜开了灯,说:“饿死了,点外卖吗?”

张信礼把他从里到外全是水的鞋拎到阳台上去,道:“外卖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到,而且下这么大雨,别麻烦别人送了,”他一边拿鞋刷子,开水刷鞋,一边问:“想吃什么?”

“吃……”林瑾瑜挠了挠半湿的头发,说:“随便吧,都行。”说完进屋换衣服。

他换完衣服出来,刚好看见张信礼裸着上身站在厨房里开了火往锅里倒油,空调暖风呼呼地吹,洗衣机里滚着他换下来的校服。

林瑾瑜擦着头发走过去,冷不防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搭。

张信礼立刻道:“别闹,开着火。”

林瑾瑜嘿嘿笑了两声,把毛巾扯下来,凑过去搭着他的肩膀问:“吃啥?”

“有点剩饭,炒个蛋炒饭凑合吧,”张信礼拿了两个鸡蛋,边磕边说:“冰箱里还有点肉和黄瓜,再弄个黄瓜炒肉。”

林瑾瑜没表示什么异议,他盯了几秒张信礼那让他垂涎已久的腹肌,忍不住上手摸了把。流畅的线条把张信礼紧实的腹部分成六块,更下的部分则隐没在裤腰里。

张信礼拿肩膀挡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说:“别动我……”

“不就摸一下嘛,”林瑾瑜没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跟搓搓衣板一样在上面来来回回搓了几下:“哎我草,手感真好。”

张信礼说:“你让我炒完,待会盐放多了又怪我。”

川菜相比沪菜,口味普遍偏重,张信礼吃刚好的咸味在林瑾瑜尝来就偏咸了,因此时常被林瑾瑜戏称盐王爷。

林瑾瑜说:“知道了,盐王爷。”

张信礼赶他:“你去把你衣服也扔进去,洗衣粉放一点点就行,快洗十五分钟。”

林瑾瑜不想动,张信礼一边麻利地关火、装盘,再切黄瓜、洗锅,一边催他:“快去。”

林瑾瑜耷拉着脑袋转身:“好吧……”他从案板上顺了半根黄瓜,一边叼着啃一边去洗衣服。他对他们家那洗衣机还没张信礼熟悉,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洗衣粉在哪儿。

等他回来时,蛋炒饭和黄瓜炒肉都已经上桌了,张信礼正把半根火腿肠切片放他盘子里。

“哇哦,”林瑾瑜说:“还有火腿肠。”他刚想伸手直接薅一片尝尝,张信礼一筷子不轻不重地敲在他手上,把他敲了回去:“碰过洗衣粉,洗手再上桌。”

“嘶……啊,”林瑾瑜控诉他:“你轻点!”

张信礼道:“轻点打不回去。”

林瑾瑜垂头丧气地去洗手,洗完终于没事了,被获准上桌吃饭。

张信礼把筷子递给他,林瑾瑜先每样食物轮着尝了一遍,然后点评:“小张同学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就是肉还是稍微咸了点,一点点。”他说:“下次做个甜咸口的菜呗,特好吃。”

“让周阿姨做吧,”张信礼说:“她做的是正宗本地菜。”

“你就不想锻炼锻炼,学个新手艺?”林瑾瑜说:“想尝尝你做的。”

张信礼于是说:“我尽量。”

林瑾瑜不知道的是,张信礼其实从来不吃甜咸口的东西,一道既放大量糖又放大量盐的菜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妖魔鬼怪。

饭盛在盘子里,林瑾瑜使筷子使得不顺手,自己去厨房换了个勺子。

张信礼问他:“吃得惯吗,”他说:“我不会做上海菜,以后学。”

“没啊,”林瑾瑜舀着盘子里的饭菜:“挺好的,”他道:“不难吃,比我妈弄的好吃多了,没有你,我就得一个人点外卖,等到了还得一个人吃,也没有人会问我好不好吃。”

张信礼说:“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

林瑾瑜点头。他们吃到一半,洗衣机响了,张信礼三口两口扒完了最后一星半点粘在盘子边上的饭粒,起身去晒衣服。

等他晒完衣服,林瑾瑜差不多也吃饱了,他把筷子一扔,直接就去沙发上找他。

张信礼正把茶几上的什么包装纸、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该扔的扔,该夹夹子的夹夹子,见林瑾瑜一溜烟地过来往他这儿凑,餐厅灯也没关,碗也没收的,把他推开,打他屁股道:“随手关灯,还有碗放洗碗池里。”

林瑾瑜说:“只有小时候我妈才这么唠叨我。”

“现在多了一个,”张信礼说:“快点去。”

林瑾瑜抽过毛巾弹了他一下,才转身去关灯放碗。

他折返回来,见张信礼把他被打湿的作业本、试卷什么的全摊开来,摆在茶几上,一样一样的检查过去。

情况看起来没那么糟,试卷什么的受损要严重一点,本子其次,大部分练习册的封面是防水的,因此最轻。

林瑾瑜看着那一茶几许钊干出来的好事,抓了抓头发,道:“我拿个吹风机来吧,吹干再压一压应该就好了。”

张信礼忙着摊开那些字迹被水晕开的卷子,嗯了一声。

林瑾瑜便钻进卫生间拿了吹风出来,插上电帮他吹。火热的呜呜风声里,他说:“你别跟许钊一般见识,他这人就那样……把你看成自己人就对你很好,把你看成敌人就对你很坏……但是跟高武不一样,”林瑾瑜挪得离张信礼近了点:“他吧,最多也就是使使绊子,小打小闹,虽然很讨厌,可没有真的想伤害谁。”

张信礼道:“这么帮他说话。”

“兄弟嘛,”林瑾瑜翻了一页,一边继续吹一边道:“他也帮过我挺多的,虽然有时候确实……不知道怎么说。”

张信礼扯了张纸巾吸卷面上的水:“怎么不见这么帮我说话。”

“emmmm”林瑾瑜把脑袋凑过去,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喊他的名字:“看我。”

张信礼不明所以地转头,说时迟那时快,林瑾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吹风按到最大档,正对着他眼睛一吹。

那一瞬间的酸爽堪比维苏威火山爆发时正好把头凑过去。张信礼“嘶”了一声,眯眼扭头,反手抓住电吹风,把那玩样抢过来关了。

林瑾瑜还想抢回来,张信礼转身,跟他搏斗了三四个回合,制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同侧沙发角落里,手往下一伸就挠他痒痒:“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瑾瑜反抗失败直骂小脏话,他手抽不出来,只得一边拿胳膊肘挡张信礼的手,一边扭得像个蛆一样,扭着扭着蜷成一团:“我这不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你吗!我虽然嘴上没说,可不正在这儿帮你打白工吗!”他嚎:“不然你以为你作业谁一次次给你放回去的!还有你拖着人从十几米的坡上滚下去怎么可能连家长都没通知!”

张信礼暂时停了停,他问:“真的?”

“废话!”林瑾瑜说着兔子蹬鹰一样去踹他:“说得我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张信礼抓住他脚踝把他踹过来的腿拨开了,林瑾瑜于是半被迫半自然地叉开了腿,张信礼便从跪在他一侧变成了跪在他两腿|之间。

这番闹腾后林瑾瑜有点筋疲力尽,鬼知道被人挠痒痒的时候下意识的笑和挣扎能消耗掉人多少热量。他仰倒在沙发上,拿膝盖顶了张信礼腰眼一下,道:“知道真相了还不快起开,给你爸爸端茶倒水捏腰捶腿。”

张信礼微微挑了下眉毛,没动。

林瑾瑜在沙发上瘫了四五秒,缓过几口气后骤然发作往上挣,一通七搞八搞后,又被张信礼摁回了原地。

林瑾瑜喘着气,吼道:“你大爷。”

张信礼说:“我爷爷本来就排行老大,叫他做什么。”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林瑾瑜道:“好吧,我认怂,是我不好,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你吵架,更不该装不认识你。”

张信礼有点被他过于快的认怂速度讶异到了,他说:“你倒是能屈能伸。”

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嘛,现在认个怂,几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林瑾瑜道:“能请您挪动这一百多斤的大驾,从我身上起开了吗。”

张信礼直跪着,看了他半晌,说:“叫声哥。”

???

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兄弟?林瑾瑜瞪大了眼珠子,震惊道:“凭什么?”

“你不一口一个爸自封得挺得意的吗,”张信礼说:“叫声哥怎么了。”

林瑾瑜一直觉得他跟自己是同辈人,不大乐意承认张信礼比自己成熟比自己大,这声哥一叫好像他就此矮了人家一头似的。

他说:“不——”

话音刚落,张信礼就直冲腰去又给了他一爪子:“说什么?没听清。”

林瑾瑜半侧过去,捂着腰眼闷了好一会儿,转过脸来,没发出声音,只很小幅度地做了个“ge”的口型。

这种敷衍的态度显然不能令张信礼满意,张信礼微微往下倾了点,说:“出声。”

林瑾瑜被他堵在沙发角落里,头顶着扶手,挣扎不能。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发出声音,只比了个口型。

张信礼不自觉地又往下俯了点,手放在他腰上,说:“快点。”

林瑾瑜内心纠结了半秒,道:“我只叫很小一声。”

张信礼道:“也行。”

林瑾瑜做欲言又止状,示意他过来点。张信礼信了他,面朝着他,慢慢凑过去……就在林瑾瑜预判张信礼已经到了有效动作范围的一刹那,他伸出双手,装作搂他脖子的样子,实则半道招式一变,反手从他下颚处绕过去,手肘就像个夹子一样死死钳住张信礼脖子,同时两腿顺势而上夹住他腰,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正面裸绞动作。

这是个无解的柔术绞杀技,张信礼没想到他还会这出,林瑾瑜锁他时他身体下意思地作出了反应,手臂往下颚处贴,试图不让这个动作成形,可还是在他的偷袭下慢了一拍。

林瑾瑜挺腰用力,就像给颈动脉夹上了个超大号止血钳,血氧刹时间就供不上去了。

裸绞一旦成型基本是无法解开的,张信礼憋着一口气做了最后的挣扎,他手往沙发扶手上一撑,强行带着林瑾瑜一起猛地直起身来转了个向,试图借位置变换引起的重力改变让林瑾瑜自己支撑不住松开手。

但林瑾瑜双脚死死夹住他的腰,手上也没有松劲,生生挺住了。他无暇他顾,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正好抵在沙发靠背上方。

这番挣扎消耗了张信礼本就不多的氧气储备,裸绞导致血液不能向脑部流通,短短十数秒就有可能导致眩晕休克,他一连轻拍了林瑾瑜后背四五下,林瑾瑜稍稍松了点劲。张信礼借这个空隙缓了一口气,干净利落地说:“认输了。”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服输的时候!林瑾瑜乐了,他完全松了手,顺势坐在了靠背上,张信礼胸口微微起伏着,跪在他身前。

张信礼抬头看着他,手支在他膝盖上,无奈地说:“很危险的……容易死人。”

“哈哈哈,赵叔以前教我的,”林瑾瑜说:“他告诉过我很危险,这我都知道,所以你拍我我就松开了。”他戏谑道:“我就会这一招,你是第一个中招的。”

“那是因为没人会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张信礼拍了拍他的腿,道:“还不错,动作标准,力气也够。”

林瑾瑜得了表扬,尾巴又开始翘了,他往下俯视着张信礼,对他道:“乖,爸爸终归是爸爸。”

张信礼难得夸他两句,这会儿看他这副得意样子,便把手从他身上移开,撑着沙发靠背站了起来。他背着灯,宽阔的影子投射在坐着的林瑾瑜身上,几乎把他整个笼罩起来,一下就扭转了这种心理上的上下关系。

他躬身对着林瑾瑜道:“是吗?”

他凑得很近,身上那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气息混合着淡薄的雨水味环绕着林瑾瑜。林瑾瑜的腿还半夹不夹着他腰,大腿内侧隔着棉质睡裤轻轻擦着他的腰线,很痒也很舒服。

空调暖风吹得人有些热,林瑾瑜“……”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和难为情。他和张信礼对视了三秒,偏过脸去打了个哈哈,说:“啊哈哈哈,开个玩笑。”说着还用膝盖踢了下张信礼的腿,催他:“洗碗去。”

张信礼看着他侧过脸时露出的、颈骨分明的脖颈,问:“你怎么不去?”

“我……”林瑾瑜开始耍无赖:“不想去。”他开始推搡张信礼肩膀,把他推开一些,让他转身朝向餐厅,赶牛一样道:“快去,快去。”

“懒死你算了。”张信礼被他推着踩下沙发,接受指令去厨房洗碗。

林瑾瑜靠在沙发上,松了口气,爬过去找到遥控器开了电视,一边跳来跳去地乱调频道一边等他洗碗。

少顷,张信礼洗完了碗,把它们放到柜子里烘干消毒后直接钻进房里,拿衣服出来洗澡。他本来就一身雨水,又在水里淌过,浑身不舒服,为了早点给林瑾瑜做饭才只脱了旧衣服草草擦了一下,这会儿一忙完立刻就进去冲澡了。

林瑾瑜斜靠在两人刚刚折腾过的沙发角落里,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流水声,觉得这感觉很新奇。

那是属于第二个人的声音,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待会儿会出来,会和他说话,和他交谈,和他靠在一起。虽然他们时不时相互欺负,可没人会真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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