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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第158章·成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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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瑾瑜明确拒绝之后,张信礼果然没有再闹他,整整一个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干,只是抱着睡觉。

天花板上的大灯关了,门口的夜灯在漆黑的房间里散发出朦胧的光。

……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林瑾瑜就被张信礼叫起来洗漱、收拾东西出门玩。

成都真的挺慢节奏的,两人在楼下附近找了个地方一人吃了碗面,然后便沿着街,按先前定好的计划一个一个景点打卡。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一大早阳光便一缕缕像金子一样撒在宽阔的街道上,林瑾瑜领着张信礼下了公交车,沿街走了几步,拐进人民公园的大门。

林瑾瑜对这儿还挺感兴趣的,上海也有个人民公园,但感觉没成都这个出名,很多有关成都旅游的推文里都把人民公园列成一个必去景点,但是去上海旅游就没什么人建议你一定要去趟上海的人民公园,他有点好奇这边的人民公园和他们那边的有什么不一样。

张信礼一直在他身边,跟着他的脚步走,道:“我记得你们家那边也有个人民公园。”

“是啊,好多地方都有,就是没这个出名。”林瑾瑜道:“带你去散过步的,忘了?”

以前周末饭后消食的时候好像去过几次,张信礼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就记得很多人跳广场舞。”

“那么多路啊、亭子啊、湖啊的,你居然只记得广场舞,”林瑾瑜打趣道:“是不是等不及退休,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加入了?”

张信礼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是啊,迫不及待想退休跟你一起去跳,到时候别的组都是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就我们这组是两个糟老头。”

他难得一本正经说笑话,林瑾瑜给他逗乐了,搭着他肩膀接过话茬道:“那你可得从现在起就勤加练习,别到时候没别人跳得好,那可太没面儿了。”

“你就是要面子,”张信礼道:“服个软跟杀了你一样。”

“那是对一般人,”林瑾瑜说:“王八别说鳖,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一样的。”

他们没走正大门,而是从西边斜刺里插了进来,上海的早上,公园里都没什么人,这边还好,除了随处可见的健身大爷大妈们,也有游客带着小孩来玩的。

两个人在外面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就这么一边斗嘴一边走走看看,真有种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俩相依为命的老头子出来晨练的错觉。

林瑾瑜侧过头去看他,开始想张信礼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也会长皱纹,不长的那是老妖怪,但是没关系,等他老了自己也是个老头了,林瑾瑜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样子,觉得还是很爱他。

西大门不远处有个儿童游乐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老家上海那个人民公园里也有一个,设施大同小异,林瑾瑜被勾起了回忆,开始叽里呱啦给张信礼说杂七杂八的糗事,记得小时候他爸第一次带他去玩,他就吵着要坐什么什么飞车还是海盗船什么的,不给坐就吵来吵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结果那时候刚会跑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坐一半硬生生吓得叫工作人员赶紧停,拉得那一批客人都跟着他花全票坐了个半程。

张信礼道:“你小时候就这么无法无天。”

“无天,我还佛祖呢,”林瑾瑜搭着他肩膀:“我那时候才几岁,我爸就让我一个人去坐,别的小孩都是家长陪着的,你小时候一个人坐海盗船之类的,你不怕啊。”

张信礼说:“我没去过游乐场。”

“哦,”林瑾瑜嘿嘿笑着摸他脸蛋:“乖,没事儿,以后爸爸带你去,想去几次去几次。”

张信礼看他那一脸嬉皮笑脸、得意忘形的表情,也伸手去捏他下巴,把他两颊上的肉往中间捏到一起,道:“你是谁爸爸?嗯?”

林瑾瑜掰他的手:“谁反问就是谁爸爸。”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互相动手动脚,道路两边杉树和银杏高大,他们在树冠投下的阴影里边走边闹,恍惚又回到了高中。

林瑾瑜怕痒,张信礼就偏挠他,直挠得他哎哟哎哟扶着树干求饶。

“别挠了!”林瑾瑜整个人扶着膝盖半蹲着,再往下就快坐地上去了:“不要得寸进尺啊,你再动手我真一拳过去了!”

张信礼手放他腰上,有点像抱着他:“刚不是很得意吗?”

“看看看看,光天化日,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林瑾瑜呵斥他:“好歹也二十岁的人了,张信礼同学,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不觉得,”张信礼说:“彼此彼此。”

林瑾瑜道:“好心好意说带你去游乐场,你还恩将仇报的,真是儿大不知父爱。”

张信礼刚想教训他,林瑾瑜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一凑,两人差点亲上……前面是纪念碑,这段路人流量多了起来,有路过的行人往他们这边看,张信礼吓了一跳,放开了林瑾瑜,道:“有人!”

“有人怎么了,”林瑾瑜说:“开个玩笑嘛,又没有真亲上,这么紧张干什么。”

张信礼左右扫了眼,说:“注意一点。”

林瑾瑜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地道:“知道了,你怕人看见嘛,我下次注意。”

张信礼没说什么了,两人和刚开始一样,肩并肩从纪念广场横穿过去,沿途走过一些卖书画、折扇等等工艺品的小摊。

林瑾瑜一见吃的玩的就闲不住,没见过的都要买一手,张信礼扯着他,道:“你别看见什么要什么,这些就是一些普通的画,买回去又没用。”

确实,林瑾瑜就是一时兴起,买了大概率也不会特意裱起来挂起来什么的,可是他就是手痒,觉得好不容易出来玩,总得买点什么带回去。

书画摊上的画基本是手工画的,价格便宜不到哪里去,林瑾瑜左看右看,对山水、花、石头之类的题材不感兴趣,又不甘心空手,来回转了好几个圈。

张信礼一直想拉他走,林瑾瑜都给他挥开了:“你去喝茶去,”他道:“待会儿我去找你。”

周围大藤条椅子夹着桌子几乎铺满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坐着喝茶的人,老人年轻人都有,在上海,工作日的上午绝无可能出现这种几百人聚在一起喝盖碗茶的壮观景象。

张信礼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过一会儿,林瑾瑜回来,往他对面一坐,“噔噔!”配了句音,用一个花里胡哨的动作把扇子一打,冲他动了动眉毛,道:“怎么样!”

张信礼放下茶碗,定睛一看,只见洁白的扇面上画着一幅写意的山水,扇面边缘斜伸出一根墨意浓重的枯枝,枝上站着只鹰,扇面正中间是个草书的“礼”字。

林瑾瑜把扇子反过来,背面是个行书的“瑜”,边上画了红色、金色、橘色的游鱼。

倒是挺好看的,林瑾瑜有点小得意道:“怎么样,这纪念品不错吧,好些摊子只卖成品,好不容易找到个毕业学生摆的摊,卖半成品,让题字。”

张信礼本来觉得他乱花钱,这会儿看到扇子也觉得好看起来,但是又不好变脸变太快,只说:“……服了你了,大冬天买扇子。”

林瑾瑜道:“我就是这么特别,怎么样?”

张信礼看他志得意满的表情有点想笑,道:“傻子。”

“谁叫你喜欢傻子。”

林瑾瑜把那把一边是自己,一边是张信礼的扇子递过去,道:“喏,送你,本人亲自定制的定情信物。”

“哪有定情信物送扇子的,扇凉风吗,”张信礼接了过去,道:“这是信物,”他拽了下自己藏在衣服里的链子:“那这个是什么?”

林瑾瑜答得倒快:“也是,谁说只能有一个?”

平时他和他朋友,也就玩得最好最好的那几个哥们过生日的时候会互相送东西,还老是觉得麻烦,恨不得直接打钱,不用费心思,这会儿谈恋爱了居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忽然之间什么都想送,大的小的、贵的不贵的,都想送给他。

张信礼展开扇子看了看,收起来了。

这一天过得就像流水账,他们从西门进去,走了个对穿,从另一边大门出来,门口一列列精美的浮雕镌刻着人民公园的历史,门口有个纪念抗日川军阵亡将士的雕像,雕像前不知谁自发放了一捧栀子花,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

林瑾瑜在雕像前站了一会儿,去不远处的花店买了支白玫瑰回来,放在那一大捧栀子花的旁边。

他们从人民公园出来,去附近了吃蹄花汤,又去宽窄巷子还有锦里古街,其实商业化的古镇古街有点大同小异,一溜仿古的建筑还有店铺,自己一个人来逛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没别的什么有意思的了,可两个人一起来,一边走一边聊天打趣,互相分享好吃的小吃,听街边的歌手弹吉他唱歌,那种感觉和一个人来是完全不同的。

同心亭和姻缘树那里红红的一片,挂的锁的全是坠红线的荷包还有刻了字的锁,林瑾瑜以前觉得这玩样特傻特二逼,花几十块钱买个破锁还挂那儿,属实智商税,可这会儿他自己谈恋爱了,整个人好像也有一点点二逼了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仪式感,挂个红锁系个红包看起来好像纯属无用功,可那些垂满枝丫的红色其实是无数人真心的结晶,是爱的具象化……没有人能用手指描摹出“爱”这个东西的样子,但当恋人们把刻着双方名字的锁锁到枝丫上的时候,那一刻,爱有了具体的样子。

往后无数年,风吹雨打,也许人们分分合合,但那把锁永远在那里,它凝固住两个人之间最真挚的一刻,起码在被挂上去的那一刻,它表明彼此是全心全意的。

林瑾瑜和张信礼在那片夺目的红色里走过去,谁也没挂东西……其实未必有那么多眼睛看着他们,只是他们自己觉得俩男的去挂这个矫情又别扭。

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他们几乎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该吃的吃了,该玩的也玩了,还看了大熊猫,那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游客保持距离的话术特逗。

晚上坐上回去的车,林瑾瑜才意识到一天这么快就过完了,他明天的飞机回上海,一直要在家待到过年……这意味着他要暂时和张信礼说再见了。

离过年还有大概半个月,热恋期的人一天不见面都嫌日子太久,何况小半个月,林瑾瑜还没和张信礼分开呢,就已经开始觉得日子难熬了。

他拍了下张信礼的大腿,手放他腿上,道:“你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啊?”

张信礼道:“明天送你去机场,送完你再看吧。”

“哦,行,”林瑾瑜挺舍不得,又怕太肉麻被他笑,便找话题跟他聊天,想趁分开之前多说几句,这样不见面的日子也有东西回忆了,遂问:“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年夜饭你做还是他们做?”

张信礼说:“他们不回来。”

“啥?”林瑾瑜有点意外:“这可是过年。”他们家无论爸妈多忙,过年的时候总还是聚在一起的,基本没哪一年缺过人。

“很正常,”张信礼道:“哪能年年都回来,一般几年才回来一次,久的十几年回来一次也有。”

“那你们家过年不是没啥人吗,”林瑾瑜说:“你回去跟谁过年?”

“小时候是带我弟,”张信礼回答:“后来大了就无所谓了,他自己也会弄饭,一起吃也行,有时候我在学校没回来,他自己抱着碗跟邻居挤火塘也行。”

爸妈不在等于家里就他们俩,跟村寨里一帮家里只剩老人的小孩聚在一起过年。

想来有几分唏嘘,林瑾瑜看着自己放他大腿上的手,出神地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说……要不,那什么,你来我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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