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林陌回屋,没瞧见陈幕,屋内倒是坐了三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娘子,二妞,”林陌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妞一见到她,声也不吭,跟头小牛犊似的,冲上来把她紧紧抱住,随即哇哇大哭。
“傻姑娘,”林陌被她哭得有些难受,轻拍着她后背,小声道:“重逢应该高兴才对。”
王娘子坐在一旁的凳上,抱着囡囡,亦拿着一方帕子在抹眼泪。
林陌声音有些哽咽,“娘子也是,这么大人,还在囡囡面前,动不动就掉眼泪。”
王娘子狠狠擤了把鼻涕,满眼泪花地笑骂:“谁像你这丫头这般狠心,一去连个消息都没。若不是前日,裴大人前来,我还以为……呸呸呸,菩萨保佑,方才信女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娘子没听过‘祸害遗万年’么,”林陌拉着二妞,走到王娘子身旁,逗起囡囡,“我还没给我家囡囡赚下嫁妆,怎地会……”
“你给我闭嘴。”王娘子恨恨地捏了她腮帮子一把,“你这张嘴,一天到晚就不晓得说些吉祥话。”
“是是,”林陌淘气地朝她眨眨眼,舌灿莲花地将王娘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等两人情绪稳定之后,林陌细问她们的近况。
她原本正要派人将她们藏起来,大战在即,免得被朱琰或者其他人捉住,害了性命。
没想到陈幕比她先行一步。
“老娘果然没看走眼,”一番言语后,王娘子不怀好意地捅了捅她腰眼,“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把大雍国第一美男弄到手——”
“你可晓得,下午我进城时,听外面说得有鼻子有眼,还以为是浑话。没想到,马车直接把我和二妞拉进公子幕的府邸——”
“我的乖乖,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我允诺娘子的,当然算数,”林陌抿嘴笑道:“以后有姨姨给撑腰,我们囡囡就不愁没嫁妆,被人欺负。”
王娘子嘴唇抖了抖,随即缄默。
林陌瞧了她一眼,随即嘟起囡囡胖乎乎的小下巴,“囡囡,你娘亲不会以为姨姨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
囡囡快满四岁,整日跟人精混在一起,依旧被养的天真可爱。此时露着一口软糯小牙,肉呼呼的小手,拽着林陌衣角,嫰声稚气道:“姨姨才不是,姨姨最疼囡囡。”
林陌刮了一下她微翘的小鼻头,问王娘子,“班子被安排在何处?”
“裴大人把大伙领到城外一处大宅,我来时吩咐过,好好守着宅子,不可随意走动。”说到这儿,王娘子有些紧张,“可是有甚大事要发生。”
“未雨绸缪。”林陌想了想,嘱咐道:“这些日子不要有甚大动作,等风头过后,再作打算。”
“显明那头的戏园,已关张。”王娘子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愁眉苦脸,“各府的订银,我都通通上门道歉退了,眼下没甚进账。”
“趁这个机会,娘子多买几个伶俐丫头,等我这头事了,我还打算在余都开个更大的园子——”林陌打断她,“娘子不必忧心,我还惦记着修我那三层的大戏台。”
王娘子一愣,“你都要嫁入帝王家,为甚还做这下贱行当。”
林陌微微一笑,“娘子不记得,我还要替娘子把万喜拿回来。”
王娘子嗫嚅许久,终于开口:“比起万喜,我更希望你过得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像我们这种人,本就命贱,在江湖厮混,走到哪儿死在哪儿。能得你话,许囡囡一个前程,已是大善——”
“如今你已通天,何苦再跟我们混作一团,惹来闲话。”
“没有娘子当初慈悲,便没有莫娘。”林陌正色道:“娘子的恩情,莫娘半刻都不曾忘——”
她两眼弯弯,“更何况,我说过的话,当祖师爷许过的誓,一口吐沫一个钉。不然,若是祖师爷……”
“呸呸呸,”王娘子忙不迭地打断她,“祖师爷保佑,菩萨保佑,莫娘大富大贵,无忧到老。”
一番话下来,王娘子再次眼泪涟涟。
来时路上,她也曾有过担心。
她不是不通晓人情世道。
很多人生于微末之时,一旦发迹,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知晓他过去的人事,通通抹杀掉。
如何还会像林莫娘这般,非但不打压,反倒一直惦记着和她的那点情,将她许过的诺,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铭刻在心,从未忘记。
她真不晓得上辈子,是哪位祖宗烧了高香,才让她得以遇见这个贵人。
安抚好王娘子和二妞,天色已晚。
林陌让丫鬟送来热水,松了发髻,泡在桶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起神来。
林莫娘即将与公子幕成婚的消息,在各方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很快传遍大雍上下。
传到朱琰耳边时,他正在府中宴客。
酒池肉林,纷华靡丽之中,朱琰抱着仅着薄纱掩体的美人,阴恻恻笑了两声,引来对面宾客的好奇。
“朱爷可有甚大喜事?”
朱琰懒懒地瘫软在美人怀里,瞧着和他一般,以美人做椅,正冲他咧嘴大笑的肥猪,慢悠悠道:“方才厨房传话,说新得一道方子,正好请昱王爷品鉴。”
昱王爷拍拍肚子,“本王爷不说吃尽天下美味,倒也差不离,不晓得朱爷拿甚新鲜玩意儿,招待本王爷。”
“戍西南盐商中,近来流传一道小菜,取禾花雀舌大火爆炒,鲜嫩无比——”
“不知昱王爷,可曾吃过。”
昱王爷哈哈一笑,“呈上来给本王爷尝尝。”
酒醉耳酣,宾客尽兴,昱王爷被香软美人们,簇拥着上了马车。
车夫轻抖缰绳,车前的四匹良骏,齐齐迈开步伐,脚步轻快地往王爷府的方向跑去。
马蹄铁叩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
蹄声渐远。
朱府四周潜伏的几道黑影,随之而去。
还未待黑影走远,朱府里头又闪出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沐浴更衣之后,林陌守在房内等了许久。
她派人去门房问询,说公子尚未回府,亦未传讯。
满腹的心思,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难免有些提不起神。
赐婚的皇榜虽已张贴,但此事来得突然,直到现在,她还没缓过神。
她,真的可以嫁给陈幕,和他并肩而立?
中间不会生甚波折?
至于有没有浪漫的求婚场景这些,林陌反倒不太在意。
她向来很识时务。
能先捞到手,自然先捞到,别为一些虚头花脑的东西,错失良机。
虽然,她心头依旧有些小遗憾。
守着满室的灯火,林陌等的有些疲倦。
她恹恹地起身,将灯火吹灭,上床睡觉。
梦里,她睡得很不安稳。
一会儿是陈幕穿黑色西装,骑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地来娶她,一会儿是揭开头纱,新郎掉了个个,变成朱琰。
林陌大叫一声,从床板上坐起,忽然听到窗户那头有动静。
她拉着被子,侧耳倾听。
寂静的黑暗中,有人拿小石头,一粒间隔一粒,执着地往她窗户上扔。
林陌披了衣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
时下已是深秋。
月牙弯成一钩,浅浅地挂在天上,时不时被流云掩盖,落寞又凄凄。
风吹着院子里的枝叶,发出窸窣碎响,像是有人隐在暗处低语。
隐隐约约,似有一两颗莹绿色的光点,在游动。
林陌纳闷:这不春不夏,哪儿来的流萤,若要是说鬼火,这儿又不是乱葬岗。
还没等她继续瞎琢磨,莹绿色的光点愈来愈多,翩翩起舞,微光犹如流星,在黑暗中画出一条又一条光带。
仿若是本该在天上闪烁的银河,被哪位仙人请下来,一点点,一滴滴,在她眼前,汇成浩浩荡荡璀璨迤逦的银河。
银河的这头,是伫窗而立的她。
银河的那头……
忽然亮起一盏暖色灯笼,灯火盈盈,照亮长身而立,挺拔清隽的男子。
此时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眸藏了漫天星子,远远地,朝她看来。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七夕鹊桥,牛郎织女相聚的调调。
不过她可不是织女。
林陌身形一动,就要从窗棂爬出。
“站着别动。”
磁性的低沉嗓音,穿透夜风,完整地传递他的宠溺。
点点萤火,在他身旁萦绕,夜风猎猎,将他衣袖吹得鼓胀。
他拎着灯笼,缓步朝她走来,合着她狂乱的心跳,将玉树临风诠释得活色生香。
林陌定了定心神,冲他嫣然一笑,靠在窗旁,“大晚上不待在房里好好睡觉,打着灯笼,在我窗下作甚。”
“我来给娘子赔罪。”
声音沉沉如屋檐落雨,一个字一个字,滴打在她心头,她强忍住悸动,懒懒道:“谁是你娘子——”
“我可不记得甚时答应过你。”
说话间,陈幕已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你可愿与我,良缘永结,绵绵瓜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