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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奈花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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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花之国华丽的宫门外。
几百名身披盔甲的士兵皆手持长长的标枪,挺直了腰身,一排排地站守在宫门口。
从外往宫内看去,也是一排排士兵在整齐地巡逻着,而在宫门外则是挤满了花之国的子民百姓。
众人皆听闻沧赤月为民除害,亲自跳下了百丈的悬崖杀死了危害八方的万妖女王,可是却身受重伤一直久卧在床。
花之国的子民们都纷纷赶到宫门外,为一直昏迷不醒的沧赤月祝福祈祷起来。
清晨的雾气有些过重。
就连房间里的视野都有些朦朦胧胧的水雾感。
沧赤月的寝殿内挤满了人却安静地出奇。
一些侍女端着热水与几块干净的纱布毛巾进进出出,蓝乔瑟灵与女祭司则坐在沧赤月的床榻边,帮他擦洗身子,与更换包在额头上的纱布。
过了几个时辰。
躺在柔软床榻上的沧赤月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看着周围。
看到这一幕的蓝乔瑟灵满脸惊喜,跑出寝殿,对殿外的人激动地说:“赤月王子醒了!”
安蜜雪一听,满心欢喜地跑进了寝殿,她推开女祭司,坐在塌上激动地对沧赤月说:“哥哥你怎么样了!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痛!你饿不饿…”
沧赤月脸色苍白,有些目光呆滞还透着一丝丝冷意,他觉得此时安蜜雪的声音有些刺耳,然后闭上眼回过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很吵…”
女祭司安心地笑了笑,然后温柔地对安蜜雪说:“王子才刚刚醒过来,小公主你还是安静些吧。”
“你昏迷不醒已经半个月了,父王差点担心出病来。”琉璃月也走进来,轻轻为沧赤月拉好被子,温柔地说。
半个月…
“哥哥你都快吓死蜜雪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安蜜雪握住沧赤月的手,撒娇着说。
此时的天阴阴的,乌云密布在空中,不见一点缝隙。
“赤月王子才刚醒,还要多休息,你们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吧,这里有我照顾。”蓝乔瑟灵见沧赤月一脸无力的样子,又走进来对女祭司说。
“那哥哥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哦。”安蜜雪站起握住蓝乔瑟灵的手拜托道。
待女祭司带着一群侍女走出寝殿后,沧赤月才连忙问琉璃月道:“哥,予念怎么样了…”
琉璃月愣了一下,表情茫然。“哪还有什么予念,她可是狂澜啊。”
美梦破裂似的,沧赤月脸色又沉了下来,他闭上眼,轻声问:“那她怎么样了?”
“哥哥是说那条臭蛇啊,她早就死了,哥哥还真是英勇啊,都那么多年了其他国家拿她都没有办法,还真没想到是哥哥亲手杀了她,父王为此感到很骄傲呢,等哥哥好了,那可是举国同庆啊…”
“蜜雪!”沧赤月大怒。
安蜜雪这才知道自己惹恼了沧赤月,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见他发火,于是委屈地低下头。
“赤月,我们是在你坠崖后的第二天才在崖底找到你的,那时候周围到处都是稠化了的黑血,也没有人敢太靠近她…”琉璃月见沧赤月脸色不对,于是沉重地解释道。“我也很想把她的尸身拉回来,可是她的身上已经千穿百孔,被牢牢地钉在竹桩上了…”
听完,只见沧赤月眼神涣散,仿佛窒息一般,说不出话。
“我们救你的那天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微腐烂了,你都昏迷了半个月,估计现在已经烂地惨不忍睹了吧…”
“是我杀了她…”沧赤月突然红了眼眶,他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这是死的好啊!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为民除害难道哥哥不高兴么!”毫不知情的安蜜雪又看着沧赤月补了一句话。
沧赤月突然有种天塌下来的沉痛感,好似一把冰冷又粗钝的刀刃,在他原本炽热的心脏上一刀又一刀地割过。
“我们都出去吧。”琉璃月上前将安蜜雪从沧赤月的床榻上给拉起,想单独留点时间让他冷静下来。“我们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到所有人都走出寝殿内室后,沧赤月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一行行地涌出来。
那一瞬间的心痛,远远超过了他身体上的疼痛,那种难以克制,撕心裂肺却又无人可诉的感觉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死的好…”
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他俊秀苍白的面庞悄无声息地落下。
此时的阴天已经开始滴滴嗒嗒地下起了大雨。
雨滴打得窗户作响。
沧赤月不由得抬头一看,窗户没有关上,一棵绿茵茵的小花苗立在窗户的狭缝之中接受着着倾盆大雨的洗礼。
他从床榻上爬起,感觉有些眩晕,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后,才艰难地移到窗前,爬在窗台边上为这棵小花苗挡住风雨。
“还有,以前我在你房间的窗台上偷偷种了一株小花苗,你有时间要常常帮它浇水…”沧赤月淋着雨,不知不觉想起了狂澜死前在梵卡大陆对他说过的话。
自己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地不行,再加上他又爬在窗台边吹了风,还淋了雨,眼前猛地一黑,就朝这冰冷又被雨打湿的地板倒下去…
花之国,大殿内。
金碧辉煌,灿然生光,除了沧赤月外,其余的两位王子与几位国王比较信任的臣子正聚在一起,与国王商议着些什么。
“我现在把你们都召来,是想和你们谈谈赤月的事情。”国王坐在王座上,意味深长地对底下的一群臣子说。“赤月醒了以后还是闷闷不乐的,他年岁也到了该纳娶的时候,他是王位继承人,所以我想与在坐的各位商议一下选王子妃的事。”
“宫里不是有位现成的和亲公主吗?我听说她从小就对赤月王子有了爱慕之心,这不是正好吗?”坐下其中一名黄衣大臣提议道。
“不可。”国王突然皱眉。“蜜雪虽好,可她不懂事又没有背景做靠山,赤月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应当要个成熟能干的贤内助才是。”
看到国王的态度后,原本脸色大变双拳紧握的琉璃月这才放下心来。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安蜜雪嫁于别人的。
“父王不妨考虑一下墨氏一族的千金,墨子苏。”琉璃月转过头对国王说。
“对啊!”坐下一名臣子突然喜笑颜开,拍了一下手。“墨氏一族在商运方面要占有很大的主导地位,如果赤月王子能娶了她,那花之国不就等于拉拢了一条金路吗?”
“可是商人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万一墨孟仗着自己女儿为王子妃,到处为所欲为那可还了得?”
国王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墨氏千金是不错,但她身为女儿却整日带着家奴在行商外抛头露面,恐怕是不太好,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有心于赤月啊…”
听国王说完,琉璃月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国王的身边说:“父王放心吧,我早些年在外行商时,就是与子苏一起的,我对她很了解,况且她与赤月也是有些缘分的,我们为何不去举合这对姻缘呢?”
“墨子苏…”听了琉璃月的建议,国王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父王若是放心不下的话,那就收了她墨氏一族在宫里的职权,待日后墨子苏有了小世子再重新商议可好?”琉璃月提议说。
“父王!既然赤月哥要娶妃,那我也要娶了雪笙才是。”北岛月突然大叫,引得在坐的一些臣子们疑惑地互相望了望。
“胡闹!”国王态度突然大变,他对北岛月呵斥道。“你琉璃哥都还没消息呢,你着急什么!”
见没有结果,北岛月只好冷冷地哼了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
塞尔维亚皇后站在一旁,她见自己的儿子不识时务惹得国王大怒,气得脸都绿了,但是又插不上什么话,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雪笙的年纪是多大,但北岛月还是打心底喜欢她,而且这份喜欢的心意还是自小就开始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雪笙是冰林的守护雪女,单脉相传,永远只能生女孩,并且生完孩子之后就会立刻暴毙。
过了一会儿,一名通风的侍卫跑了进来。
“陛下,有两个赤月王子带回来的客人说要见你。”
国王本想拒绝,但是好奇心又重了起来,于是便让侍卫把她们带了进来。
“妾身见过瑞拉国王。”是洛婶,她带着瑟瑟走进了议会大殿。
虽然洛婶用普通平民的布巾裹住了头,但国王看了她的脸还是认出了她。
“夏洛特!”国王大惊,也不顾是否认错了人,站起便跑了下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洛婶。
而国王的一声呼唤也让塞尔维亚皇后犹如晴天霹雳,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上。“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死就是为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啊。”原本慈祥的洛婶目光顿时凶恶起来,她狠狠地对塞尔维亚皇后说。
国王夹在中间,他也感觉到了蹊跷,但又无能为力不知道该做什么。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坐我的位置也该坐够了吧?”洛婶走上前,只留下瑟瑟一个人跪在原地一脸茫然。“当初你要谋位我都可以让你,可你最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派人在暗中追杀我的赤月。”
“怎么回事?”一听到沧赤月的名字,国王也严肃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也跟着走上塞尔维亚皇后的面前。
“我没有!国王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妖女!夏洛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塞尔维亚像疯了一般扯着国王的长袖对着国王大吼大叫。
“当年国王外出的时候,就是她派克里斯一直追杀我,我情急之下便跳下了后林的瀑布,幸得贵人相救,不然早就一尸两命了!”洛婶指着塞尔维亚皇后说。“我是知道她与国王有了个儿子后,这才带着我刚出生的孩子隐居在黑森林不曾出来过,这些我都可以忍,可是前些日子赤月也掉下了瀑布,正巧追杀他的人又是克里斯!你说,这女人的心是究竟有多毒!”
“她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国王再次动怒了。
“父王!”北岛月见自己的母后受气,刚想站出来却又被国王给骂了回去。
“你这个逆子!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滚下去!”国王骂北岛月,实则是不想让他因他的母后而受到牵连。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国王的心里只有沧赤月一个儿子,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北岛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国王的眼!”
“来人啊!”国王挥手推翻了身旁的椅子。“皇后殿前失仪,有辱国风,给我拉下去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出来!”
寝殿内。
等沧赤月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夕阳西下。
“赤月,你醒了。”洛婶高兴地说。“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身体本来就差,还去淋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沧赤月迷迷糊糊地说。
“你再好好看看她们是谁?”琉璃月笑着走上前,拿掉沧赤月额头上的降温布巾。

沧赤月愣了一下,才缓缓地问出一句:“是母后吗…”失踪了十几年的夏洛特王后回来了,沧赤月不免激动起来,他咳了几下,只觉得全身都痛了起来,想坐起却又被洛婶给按在床上。
“你躺好。”洛婶慈祥地点点头。
只记得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是夏洛特王后把自己照顾地无微不至,她时刻都把自己抱在怀里,生怕自己被哪里磕到或者碰到,甚至连一点风都不让吹,任何事一定要自己亲自盯着才能放得下心。
可在自己八岁的那年夏洛特王后就突然失踪了,音讯全无。
如今,她又回来了,还是一样熟悉的面孔,慈祥的眼神。
“原来洛婶就是母后…我竟然一直没能认出来…”沧赤月躺在床上埋怨着自己,然后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之前还学着母亲一直唤你赤月,可现在得改口唤哥哥了…”瑟瑟也坐在一旁,为沧赤月抚平着棉被。她表面上平静,其实心里早就思绪万千。
之前在瀑布下救了沧赤月,瑟瑟就已经暗动了芳心。
她很少出黑森林,在这里她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过这世间竟有如此明晰又不沾世俗的俊秀脸庞。
之前还有点小心思,可一夜之间竟变成了自己的哥哥,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现在才算是一家团圆,蜜雪这下又有了个姐姐该有多开心啊,父王可是说了以后瑟瑟这个名字只能为乳名,你还是得和我们一样姓,琳琅月。”
这时候整个寝殿内都充满了温暖。
沧赤月抬起头,看到墙窗上的窗户紧紧关着,而之前予念偷偷种在窗缝内的一朵小花苗也被折断,整根枝芽断落在地上。
“谁关的窗户!”沧赤月突然问。
“我看你淋了雨又发着高烧,夜晚外面的风太凉了,我才把窗台关上的,怎么了?”瑟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一股不知名的怒气由心底而生。
沧赤月很想发泄出来,可还是忍住了,毕竟这只是个无心之失。
“罢了。”沧赤月刚说完,急火攻心,一丝鲜血又从他的嘴角处溢了下来。
除了体内的万妖之珠和那条吊坠外,窗缝里的那株小花苗便是予念留给他的唯一一件有生命的东西。
几周后。
窗外的青树枝随风摇曳着。
微风甘露下,沧赤月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听着瑟瑟给他讲的一些在黑森林里奇奇怪怪的故事。
可过了这么多天的静养,沧赤月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
“王子,国王来了。”蓝乔瑟灵打开寝殿的门说。
瑟瑟听到自己的父王来了,便退到了内室外。
国王平日里穿的很朴素简便,一副慵懒享福老人的样子,手里还捏着一根木制拐杖。
“父王。”沧赤月见国王来,也想下床行礼,却被国王阻止了。
“不用不用。”国王高兴地笑着,让后坐在床边说:“你的身体才重要,不过躺了这么多日也应该让蓝乔瑟灵扶你出门晒晒太阳才好。”
国王看着沧赤月日渐苍白消瘦的脸庞不免有些心疼。
“父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我想早日把王位传让给你,但你至今未娶妃,这不合规矩啊。”国王继续说道,显然话中有话。“父王为你商议好了一门婚事,她是墨氏一族唯一的千金,墨子苏。”
沧赤月愣住了,脸上顿时没有了笑意,然后冷冷地说:“我不会娶她的。”
原来,从前在梵卡大陆偶遇到的那个乞丐女孩子苏竟是墨氏的千金,墨氏一族是整块大路最大的行商人,富可敌一些小国,唯一的不足便是没有兵权。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父王么?晋妃墨子苏是最好的人选,她家境好,为人又温柔大方,你若是不喜欢她,冷了她便是…”国王说。
“如果换作是从前,我也许会答应,可是现在却不同了。”沧赤月说。“心里有一人,不能山水相依,但愿坚守不离。”
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原来是有这份情在啊,那是哪家的女孩?父王给你做主!”国王一听说沧赤月竟然有了意中人,欣喜得不得了。
“她叫狂澜。”
沧赤月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国王说,国王也被他坚定的眼神给吓到。
“你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你所说的狂澜是那无恶不作的蛇妖罢?父王知道你心善,亲手杀了她会内疚不已,可这是为民除害,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国王大惊,然后又找一些话来安慰他。
“罢了。”沧赤月显然不想在说下去,只要一想起她,胸口就会有一种噬心之痛,难耐又愁不堪言。
如果她要是还活着,是妖又怎样,伤天害理与自己何干,为了她与世界为敌又何妨?
可一切都太晚了。
有心赏花,却无奈花已落,缘已尽。
这几日的时间,沧赤月一直都是瘫在床榻上,从未下过床。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
他模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陌生但又有些眼熟的女孩。
“你醒了。”如瀑般的黑发垂下,是墨子苏。
“出去。”沧赤月似乎不太高兴,他想起狂澜死的那日,克里斯就是借着墨子苏的手把狂澜给推下了无望悬崖。
墨子苏这才意识到尴尬,她连忙解释说:“在梵卡大陆,我们见过面的,我也不是要故意要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
见沧赤月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反应,墨子苏又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了关于娶妃的事吧,我是昨日才被接进宫的,我为你煎好了药,身体要紧,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拿走。”沧赤月闭着眼冷冷地说道。
曾经阳光又热情的一个人,竟在这短短的几夜之间像换了一个灵魂般。
冰冷,让人不可靠近。
沧赤月那颗原本炽热的心早已随着狂澜的死而慢慢冷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再怎样,笑笑就过去了,还是身体最重要,你若不喝,我便不走。”墨子苏直起身说,她坚持要把手中的那碗药让沧赤月喝下。
这时,沧赤月猛得睁开了眼,墨子苏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眶原来一直都是红的。
“狂澜死了还要我怎么笑!”沧赤月大怒,他挥手便将药碗给打翻。
自己深爱的人就这样死了,还怎么笑得出来。
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曾杀死狂澜的一个帮凶,自己还得娶了她。
“抱歉…”墨子苏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她蹲下来捡着地上的碎碗道歉说。
狂澜死了,沧赤月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笑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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