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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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调动了警察?”电话里罗胜华的声音充满怒火,“你们怎么能如此莽撞?!”

“他是人族的敌人。”宗光禅师慢悠悠地说。

“他是人类,他是合法公民!你们怎么能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罗胜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撤销他的通缉令,你们赶紧回基地。”

“罗主任,你不是我们的直属领导,没有命令我们的权力。”宗光禅师说,“恐怕你得给上头通个信儿。”

“罗主任,我们追捕的是一只祸斗。”六指婆婆说,“《赤雅》云‘祸斗,不详甚矣。’上一次有记载的祸斗出世,川西山火,九级地震。我夜观星象,算出往北有一线生机,如今生机已现,为何止步不前?”

“生机?什么生机?”罗胜华问,“逼迫合法市民离家逃亡成为通缉犯就是你口中的一线生机?”

“我们没有逼迫他。”六指婆婆说,“只要他交出祸斗。”

罗胜华气得说不出话,他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科学家,怎么可能被一个神婆用莫须有的观星卦辞说服。他抬头看挂钟,中午一点十分,跟灵协的主席通话加撤销通缉令至少要一天的时间,以六指婆婆和宗光禅师的权限和决心,一天后陈落可能被算进附加伤害死亡了。

“不要伤害他,秦思晴。”罗胜华说,他挂断电话,马上拨通另一个号码,“盛主席,您好。”

放下手机的六指婆婆看向宗光禅师:“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祸斗。”

“无论生死?”宗光禅师问。

六指婆婆点头:“无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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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杀了祸斗。”天狗说,“他是大凶之兆,那群灵协的人都是死脑筋,古籍上写什么他们信什么。”

陈落踩下油门将速度提到极限,表盘指针向右滑过120、130、140……他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双手扶住方向盘,让轿车高速平稳地贴着路中央的分割线行驶。

“听着,一会儿轿车下路基停在一块蓝色的上面写着‘蔚蓝葡萄庄园’的牌子旁边,然后我们朝山的方向跑。”天狗说,“三个人进入大阵,阵法才能启动。”

“三个人,特指我们三个,还是?”陈落问。

“向钧写的是,两妖一人,没有特指。”天狗说,“我猜只要是两妖一人的组合都可以触发大阵。很难做到特定指向,一是需要画复杂的符,二是他那时候没有见过我或者祸斗的人形,他没办法做特指。这种特定组合是他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的了。”

“那么,你们两个是必须的,我反而可以被替代。”陈落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紧追他们的警车,“等会儿出现特殊情况,比如我耽搁了,你们随便拽一个警察进阵,发动阵法,不用等我。”

“不行。”陈初惊惶地看向陈落,“不。”

“我是人类,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陈落说,“进阵后再想办法。”他减速,向左打方向盘,轿车驶进岔路口,这样紧急的关头,陈落仍不忘叮嘱陈初,“不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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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队长,这是嫌犯,陈落。”秦婆婆拿着一张照片示意,“他涉嫌窝藏造成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我的意见是,陈落罪不至死,但另一个人你们随意。”

“那辆车里坐了三个人。”闫亮勇说,“哪个是目标?”他纳闷地问,“造成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真的吗?”

“这是机密。”六指婆婆掏出证件,“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

闫亮勇闭上嘴巴,心里嘀咕,敢情天灾还能是人造成的。

“除了陈落,高个儿的那个人是目标。”宗光禅师说。

“随意的意思是?”闫亮勇问。

“可以开枪。”六指婆婆说,“我知道你们有开枪的权力。”

开枪,意味着夺取一个人的生命,新疆的警察是有开枪的权力,但这不是滥用的理由。没有证据,闫亮勇自认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开口:“我做不了主。”

“这是李局长签下的权责书。”宗光禅师拿出一纸文件,“出事的责任我们承担。”

闫亮勇皱眉,神色复杂,他拿起车载无线电:“注意,捉拿陈落的同伴,生死不论。”

“闫队,他有两个同伴,你指哪个?”无线电中的队员回复。

“高个儿的。”闫亮勇说,他打开警灯,顿时“呜哇呜哇”的警报声响彻整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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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落听到警报声,重新提速:“拿好背包,解下安全带,快到地方了。”

天狗打开车窗甩出一道符纸;“我存货不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符纸悬停半空,迅速变大,半透明金光湛湛的符纸形成一道坚实的墙壁,横挡在马路中央。

趁此时后方的警车乱成一团,陈落猛打方向盘侧着拐弯冲下路基,凭借优秀的车技平稳落地,撞破路基下的木制围栏,朝路牌而去。

离路牌越来越近,陈落说:“准备——”他轻点刹车,轿车一顿一顿地降速停下,摁下车门解锁键,“咔嗒”一声,四扇车门解锁。

“快,符纸撑不住了。”天狗率先蹿下轿车,陈落把背包塞进陈初怀里,“你先走,我垫后。”

陈初背一个包抱一个包推门下车,追上天狗的步伐。

陈落回头眺望远处马路金点消散的巨型符纸,关上车门,转身向着陈初跑去。

天狗闷头向前跑:“快点,别担心陈落,他是人类。”

陈初依然不放心,他回头,只听远处一声枪响——

“快跑!”陈落眼瞳紧缩成针尖,时间仿佛倍速放慢,一颗子弹旋转着嵌入陈初肩后,沉闷的声响,仿若一记鼓槌砸进陈落心底。他看见鲜血涌出,像清水中骤然扩散开的颜料彩弹,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仿若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鱼鹰。

他感到恶心。

急速上升的肾上腺素把他的脑袋洗成空白。

紧接着,后方的力量将陈落推倒在地,是警察。

“停下挣扎,你被捕了!”

“你被捕了!”

陈落惊讶地瞪视扑倒他的警察,面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极了,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什么是末世。

末世是道德和法律的倾倒,是不可理喻,是破碎的疯狂。

“快跑!”天狗用尽全力拽住陈初一头扎进阵法,“只要你活着,陈落就放心了。”

陈初肩膀上满是鲜血,他穿了一件暗蓝色的棉质薄衬衫,红色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将暗蓝色染成黑色。他眼眶通红,抱着背包的手微微颤抖,他讲不出话,硬生生刹住步伐,驻足看向陈落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个追捕他们的警察踏入阵法圈,大雾蔓延开来,阵法启动了。

阵外的六指婆婆看向乌齐里克他乌山:“有些不对劲……”

瞬息之间,白雾笼罩整座山,隐隐约约龙吟虎啸,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忽而,大雾凝聚出一条白龙,龙身粗壮,长约千丈,它围着山盘绕一圈,昂首向上,带着整座山缓缓消失。

“白龙守山阵。”宗光禅师说,“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仙阵……”

“闫队,我们抓住陈落了。”对讲机响起。

闫亮勇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应:“哦,哦,好,另一个人呢?”

“他肩膀中枪,尹忠茂追进去了。”

闫亮勇沉声问:“尹忠茂呢?”

“不知道,他和山一起消失了。”对讲机里的声音充满不确定和惶恐。

闫亮勇看向六指婆婆:“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队员还在里面。”

“阵法都有特定的触发条件,这个阵的条件可能是两人一妖,你的队员占了陈落的位置。”六指婆婆说。

“白龙守山阵一旦发动不可逆转,是顶级的双向防御仙阵,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时间长短由阵脚的灵物决定。”宗光禅师说,“他和祸斗困在同一个阵法,估计活不了多久。”

闫亮勇表情微变:“你的意思是,他死定了?”

“那可是祸斗,不详的象征,你觉得它会留一个人类的性命吗?”宗光禅师说,“况且我们抓住了它的主人并且开枪打中了它。”

“我们得救他!”闫亮勇抬高声音,“他一周前刚刚结婚,你让我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老婆?”

“……我们没有办法。”六指婆婆软下语气,“别说我,就是我们主席来,也破不了这个阵。”

“我们不知道阵法的期限,就算知道了,我们也没办法保证他活着。”宗光禅师说,他眺望远处一望无垠的雪原,那儿本来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他和祸斗关在一起,相当于和一头老虎困在一个封闭的笼子里,你能阻止老虎吃肉吗?”

“祸斗天性嗜杀。”六指婆婆说,“这也是我让你们开枪的原因。”

“然而我们没有杀死它,我们激怒了它!”闫亮勇说,他拿起无线电,“带陈落过来。”他看向六指婆婆和宗光禅师,眼神坚定,“我要救我的队员,不管用什么办法。”

六指婆婆叹气,和宗光禅师对视一眼,说:“我去打个电话。”她推开车门下车,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盛主席,您好,我是秦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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