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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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空间里到底什么样?

祸斗跳上陡峭山峰顶端的巨石,眺望远方。

山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偶尔飞过成群的鸟雀,浓雾呈现一个圆将整座山包围,从山脚到山顶,给整座山套了一个保护壳。

成年体的祸斗肩膀到地面的距离足有一米八,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健壮的体型,背部皮毛的毛尖微微泛红,蓬松的大尾巴垂在身后。祸斗抬头,仰望悬挂在天空正中央的光源,这便是口袋空间的奥妙了,空间内外共享同一个太阳,他们不必为照明和时间差担忧。

祸斗懒散的趴下,伸出舌头梳理爪子上的短毛,它抖抖耳朵,听到身后传来爪子拍打石板的“啪嗒”声。额上有一撮白毛的短腿小黑狗跑过来,挨着祸斗趴下,两只前爪揣在胸前,得意洋洋地说:“我给你带了兔子肉。”

尹忠茂手执兔肉串放在祸斗眼前,天狗用眼神示意祸斗尝尝。

祸斗张开嘴巴咬住兔肉,警察松手,祸斗低头用爪子摁住树枝,它的咬合力强,牙齿锋利,轻轻松松咬断兔子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

天狗耐心地等祸斗吃完,问:“怎么样?”

祸斗心情不好,随意地点点头,两只前爪交叠,打个哈欠。他的脑袋放在爪子上,安静的晒太阳。

天狗叹气:“你跟自己较劲儿有什么用,不如问问专家。”

“专家?”祸斗抬头,“谁?”

天狗说:“警察小哥,他新婚没几个月,新婚哎,比你这个恋爱都没谈过的菜狗强了好几个阶段。”

被点名的尹忠茂一脸懵逼:“啊?”

祸斗扭头看向警察,它站起来一米八,趴着也有一米的高度,它眼含审视,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尹忠茂,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一个半月前。”尹忠茂说。

“坐过来。”祸斗说,“仰头看你太累。”

“哦。”尹忠茂动作拘谨,坐在祸斗身侧,双臂抱着膝盖,“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从你们第一次遇见开始。”祸斗说。

天狗见目的达成,施施然起身,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离开。

-

“所以——”贝拉说,“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

南疆沙漠的温度比北疆高一些,陈落穿着一件中长款羽绒服,用围巾把脖子裹起来,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朋友应该相互了解。”贝拉说。

陈落说:“我们不是朋友。”

“随便你,中国人不擅长表达情感,我知道。”贝拉笑嘻嘻地说,“你可以问我问题,保证如实回答。”

“……”陈落服了贝拉的难缠,他敷衍地开口,“你为什么加入中国灵协?”

“机缘巧合。”贝拉说,“我是挪威人,大学选的中文选修课,疯狂的爱上中文,我就收拾收拾来中国了。”

“你的中文很标准。”陈落夸了一句。

贝拉笑起来,阳光下紫色的眼瞳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轮到你了,你单身吗?”

陈落愣住,踌躇半晌,说:“单身,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真可惜。”贝拉大方地说,“她怎么样,很漂亮还是很温柔?”

“我是gay。”陈落说,“他长得帅,而且听话。”

“听话的帅哥,可以。”贝拉说,“这不就是我的人生理想吗?”

陈落附和着笑。

“等等。”贝拉反应过来,“他帅气又听话,你为什么还是单身?”

“……我还没有答应他。”陈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两个人并肩走着,基地周围白雪覆盖,没有植物或者建筑,一望无际。沉默地走了一段,陈落开口:“如果灵协和其他人起了纠纷,有申诉的途径吗?”

“通常是双方调解。”贝拉说,“灵协的特殊性,有仇当场就报了。”

“我指普通人和灵协。”陈落说,“比如我和秦婆婆。”

“哦……你们这种情况是第一次。”贝拉说,“普通人一般没有机会知道灵协,不小心知道会被强制消除记忆。”

“那就是说,暂时没有办法。”陈落说,“即使你们软禁我,警察开枪打伤我的狗,我也没有办法通过合法途径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贝拉说:“我很抱歉。”

陈落感到烦躁,他一向脾气温和好说话,如今陷入尴尬的境地,陈初被打伤,两人被迫分散两地,他找不到正当的渠道维护自己的权益。他知道对和错,也明白大义和小节,但他不是大义面前委屈自己的人,他从不认同牺牲个人保全集体的价值观。他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好人,不是什么虽天下人吾往矣的英雄。

“拯救人类是一件伟大的事。”陈落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贝拉说,她蹲下,掬一捧雪,揉成一个球,“我们不能为了某一个抽象的概念,忽略细微生动的个体。”她用力丢出雪球,抛物线落到远处,砸出一个坑。

“说实话,我不在乎人类有没有未来。”陈落说,他双手搓一个雪球,同样用力砸出去,“反正我没有未来。”

-

尹忠茂的故事一直讲到夕阳西下,天际擦黑。

祸斗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问,两人还算相处融洽。

“我为了求婚,提前半个月练习唱歌。”尹忠茂说,“平时唱得好好的,每个字都在调上,求婚那天我紧张死了,唱得乱七八糟,逗得她咯咯直笑。”

“我领悟一个道理,她爱我,无论我表现好还是坏,她爱的是我这个人。”尹忠茂说,他细细抚摸手中的照片,唇角噙笑,“我要给她最好的。”

祸斗仰头,看挂在天幕明亮的北极星,要给他最好的。

给陈落最好的。

“帮我个忙。”祸斗说,“把天狗叫来。”

尹忠茂收起照片,站起来:“好。”

过了一会儿,小黑狗跑过来:“什么事?”

祸斗由趴着变为坐着:“祸斗是一个族群,不过现在只剩下了我。”

天狗点头:“我知道。”

“我接下来说的是你不知道的。”祸斗说,“我要你帮我把陨石掏出来。”

“从哪掏出来?”天狗问。

祸斗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这里。”

“什么?!”天狗震惊地瞪大眼睛,“我没听懂你的意思,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好事。”

“这段记忆是我在厌火国的经历,祸斗是陨石砸中的狗,厌火国经历过多次陨石撞击事件,产生了许多祸斗。种族灭亡的原因也是陨石,它经过祸斗身体的蕴养,类似于一块蓄电池,带给我们无限修复的能力。于是那个时候的人类,也就是人类口中的上古修真者,肆意捕杀我们,掏出陨石用作炼器材料。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提前离开厌火国出去探险,巧合之下躲过屠杀。”祸斗说,“失去这块陨石,我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狗,或者普通的人,与陈落一起经历生老病死。”

“我要用陨石换回陈落。”祸斗说。

天狗震撼得说不出话,它用爪子刨了两下石板:“你想让我割开你,拿出陨石?”

“还有别的办法吗?”祸斗反问,“你可以做到。”

“问题是,拿出陨石,你就没有治愈能力了,你会冷,会细菌感染,会死。”天狗说,“你也不想没见到陈落就死去,把陨石白白便宜人类吧?”

“这个问题我想好了。”祸斗说,“不是现在拿出来,阵法三个月后失效,我们在失效前一天动手术。外面肯定有人类驻守等着抓我们,那时候你藏在山里,我和尹忠茂跟人类走。”

“人类能相信你吗?”天狗担忧,“他们会不会放任你死?”

“我相信它,他们相信我。”站在旁边听完计划的尹忠茂开口,“我帮你。”

“我做这个不是为了拯救人类。”祸斗说,“我只救陈落。”

“我理解。”尹忠茂说,“但还是谢谢。”

-

“记得我抓回来的那只狼人吗?”贝拉说,“他为了他的家庭留在基地助力实验。”

“你们的典型作风。”陈落嘲讽地说,“胁迫别人完成伟大的事情。”

“总有人要做坏人。”贝拉说,“有的人心甘情愿,有的人心怀怨恨,但最终他们奔向同一个目的。”

“我的狗是牺牲品,吸血鬼是牺牲品,狼人是牺牲品,还有那群活动的冻尸也是牺牲品。”陈落说,“如果人类的未来需要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换取,那不叫生存,叫苟且偷生。”

“但人类会活下来,就足够了。”贝拉说,“我们是结果论者,你是过程论者。”

“我不是过程论者,我只是立场不同。”陈落说,“你的笃定来源于你站在大多数人那一面,当你成为少数人,你会和我想的一样。”

“或许吧。”贝拉说,她仰头看天色渐黑,“差不多了,回去吧。”

陈落拍拍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转身往基地大门走。

“继续做一个平凡的好人吧,陈落。”贝拉说,“你已经比其他人强很多了。”

“有用吗?”陈落冷笑,“看看我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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