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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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小玉顺着甬路缓步走向灯火辉煌的奉天殿。隔着红纱的盖头,她能影影绰绰看见奉天殿外等候她的那个人,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竟有一丝丝紧张。

这对她来说,本来只是一出戏,一出演给别人看的戏。可演到现在,她早已明白它的真实性。就像她现在被困在枭王宫一样真实——她已经被送上了车凌钧的舞台,成了他的女主角。

甬路已到尽头,她要登上奉天殿那高高的台阶了。她低头看着脚下。红色的裙裾随着她的脚步轻柔地荡漾,宛若正在绽放的花瓣扫在石级上。她也专心地听着带在身上的环佩发出好听的叮当声,好像可以借此逃避开自己心中那忽上忽下的阵阵悸动。

她终于还是站在车凌钧面前。还没抬起头,她便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温柔的笑容。

她慢慢抬起头来。面前的车凌钧,一头飘逸的黑发已经束起,戴着紫金冠,垂着玄色琉璃珠。一身黑色绣红色牡丹的婚服,将他本就英俊的面庞衬得更是魅惑无比。

管小玉一瞬间恐惧。今天的仪式之后,自己就真成了他的王妃了。若是那样,除非忘掉本来的身份面目,否则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的荒唐。

这一刻,她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车凌钧的呼吸,而大殿里那喧哗的欢声笑语,那为助兴而演奏的欢快音乐,一概都没有进入她的耳朵。

“你终于来了。”车凌钧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我觉得我都已经等了几百年了。”

他的话声音不大,可每个字在管小玉听来,都像在她心头敲鼓一般又重又响。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时,流朱也来了。

她不仅是作为王妃的姐姐,也是作为管小玉的伴娘来的。

这一次,她脸上带着饱满的笑容,准备好好表现一下。

她走到管小玉身边,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几百年的夫妻了,怎么还在这儿卿卿我我?有多少话婚礼完成后不能说?”她携起管小玉的手,道:“妹妹快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别让你的王君等急了!”说着,把两人半推半搀地领进奉天殿。

见今天的两位主角终于来了,奉天殿里刚才鼎沸的人声立刻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一队新人身上,随着他们的步伐移动。

宾客中响起一个轻而又轻的赞叹声:“枭王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可不是,从进殿门开始直到走到礼台,车凌钧不光一直拉着管小玉的手,而且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流连。

他们登上大殿前方正中间的成礼台。

成礼台深红色的桌案上,各式礼器和交杯酒已经摆好,赞礼官正襟而立,满面笑容地等着在婚礼上唱礼。

见车凌钧和管小玉一左一右站好,男傧相苍虓和女傧相流朱也在新人身后站好,赞礼官高声唱礼道:“今日乃我夜摩国国君,魔尊枭王成婚大礼之日,列座诸位贵宾,齐贺一次!”

唱礼之声刚落,殿中所有宾客便纷纷举杯起身,向车凌钧祝贺新婚之喜:“吾等齐贺枭王大婚之喜!”

车凌钧满面笑容,和管小玉向大家还礼致意,然后道:“诸位!感谢诸位王、族长、大首领和各位尊贵的使者从魔界各处不远万里到我夜摩国来参加我的大婚仪式,为我贺喜。车凌钧深感荣幸!”说到此处,他环视了一边大殿中的各位宾客,继续说道:“今天虽是我大婚之日,但王妃却不是新纳的新人,而是陪伴我多年,为我车凌钧打天下、夜摩建国立下不可磨灭功劳的静妃流碧!当年夜摩国初建,我没有精力和心思娶妻,是她对我一往情深,嫁与我为侧室。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欠她一个大婚仪式,欠她一个王妃名分。我今天请大家赏光驾临奉天殿,就是要还她这个仪式,还她这个名分,让大各位尊贵的客人做我们的见证!另外,还有一件于我魔界十分可喜之事,也要借这个仪式之机向大家展示,就是在婚礼仪式结束后,我要让尊贵的客人们欣赏处决此次入侵我夜摩国的天军元帅凤王!”

如果说车凌钧对此次婚礼仪式的说明并没有引起这群宾客太强的反应的话,那么最后的两句话虽然短,但却立时领整个大殿沸腾起来。

“什么?真的俘虏了凤王?”有人惊讶地说,似乎并不相信。

“枭王果然是高手,只要是与他交手的天军,没有一次不是败在他手上的!”也有赞叹不已的。

“不知道能不能从凤王身上得到什么精血灵气,提升自己的功法?”还有想趁机沾些便宜的。

但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说什么,没有一个怀疑凤王的真实性。

除了做伴娘的流朱。

她也不是完全怀疑,只是觉得十分惊诧。原来车凌钧真的俘虏了凤王!但她是不是风梨院里的粗使丫头呢?流朱紧张起来,她急切地期盼婚礼赶紧结束,好让她看看这个被处决的凤王的真面目。

而整间大殿里心情最复杂的,还是站在车凌钧身边的管小玉。

她被红纱盖着的脸上,不知是悲愤还是愧疚还是紧张。虽然她已经听车凌钧说过流碧的事情,但刚才他说的话以及宾客们的反应,还是深深触动她的心弦。

她为流碧感到伤心,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这么多,却连一个正室的名分都没有。她也为流碧感到惋惜,为什么偏偏要嫁给这么一个冷情的男子为妻,让自己委屈这么多年?她还为自己感到愧疚,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对流碧的囚禁上?这让她感到良心不安,深深自谴。但是她也同时心惊胆颤,因为车凌钧说要处决“凤王”。可哪里来的“凤王”?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场面?想到真正的自己一会儿将要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观看处决另一个“自己”的场面,管小玉不由觉得胃口一阵抽紧。她“啯”地咽了口口水,勉强把涌上来的想要呕吐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在红纱下瞥了车凌钧一眼。车凌钧脸上还是带着镇静自如又骄傲无比的笑容,仿佛在告诉在座的诸人,自己才是君临整个魔界的霸主。但管小玉此刻却觉得这笑容恶心极了,她只觉得他虚伪冷漠,而且是虚伪冷漠至极。

赞礼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即使在喧闹的大殿里,依旧响亮无比。

“大婚仪式开始!”

大殿里的声音开始小了下来。雕花桌案后面,一双双各式各样的眼睛全都将目光投向被红色举烛照亮的礼台,看着一对新人的动作。

请吾王与王妃向前三步!”赞礼官第一次唱礼,流朱与苍虓退到礼台后部,车凌钧与管小玉则向前走了三步,到了台子前部。

“苍天覆盖,大地承载,其恩不可灭,其德不可忘!一拜天地,以谢其德!”随着赞礼官第二次高声唱礼,车凌钧和管小玉跪下叩头又站起,共凡三次,然后取无极端来的盘中酒杯,将杯中酒向空举起,然后洒在一只盛着五色土的盘子上。

“日月照耀而授我以精,山川育我而养我之气,其恩不可灭,其德不可忘!二拜日月山川,以谢其德!”赞礼官三次高声唱礼,车凌钧和管小玉再次跪拜三次,然后取酒,依旧向空举起,然后洒在一处堆着垒起如山川的石头的盘子上。

赞礼官继续高声叫道:“一为夫妻,千年同心;血肉相交,恩情不泯!夫妻对拜!”

车凌钧没有迟疑,撩衣便向下跪去。管小玉却稍一犹豫,才慢慢跪下去。别人大概没有看出这其中微妙的差别,但一直紧盯着管小玉的流朱,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流碧的做法!若是流碧,会比车凌钧还要急切,绝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她的脸忽然变得苍白:“如果不是流碧,那这个和流碧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是谁?流碧又在哪里?”

流朱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她拼命地压制着想冲上去揪住车凌钧问明白的冲动,双脚像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掐到的地方,渗出鲜红的血印。

“现在冲过去问,如果他们能拿出很好的证据来反驳我,那我就一败涂地了!”她强迫自己看下去,而且要看得仔细、认真。

一对新人同时相向而拜。抬起头来时,车凌钧从管小玉垂下的盖头的缝隙中偷眼去瞧,正好与她抬起的目光相碰。

待两人站起身后,赞礼官又唱礼道:““上酒!”

无极端着一只红漆的盘子小心地走上来。盘子里托着两只魔犀角制的酒杯,盛满澄澈的美酒。酒杯前还有两把小刀,磨得甚是锋利,几乎所触皆断。

管小玉看着这酒,心知这该是交杯酒,可看看那小刀,她却不知有什么作用了。

赞礼官道:“请吾王和王妃割破中指,将血滴入杯中。”

车凌钧拿起一把刀子,管小玉跟着慢慢拿起另一把。她还在想可否能用这小刀做些什么别的事,车凌钧却已在轻声催她:“快点,把血滴进杯子。”

管小玉这才按赞礼官所说的做了。

她看着杯中的血慢慢在酒中化开,变成浅浅的红色。

赞礼官见血已滴入,高声说道:“请饮交杯酒!”

车凌钧微笑着端起滴了管小玉血的那杯酒,然后等着管小玉端起他的那杯。可管小玉却犹豫着,迟迟不端。

车凌钧的笑容凝固了,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宾客们有些也看出她的犹豫了,少数人已经开始怀疑地嘁嘁喳喳小声议论起来。可最紧张的还是流朱。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管小玉身上,几乎马上就要跳过去拉住管小玉对她严辞盘问。可就在她的脚微微一动的刹那,管小玉端起了酒杯,将手臂伸了过去。

两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带着对方血液的甘冽的酒,倒入了各自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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