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难以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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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可意味却迥然不同。车凌钧的目光在发出诘责,而管小玉的目光则冷冰冰地拒绝。

酒入喉中,烧灼的感觉里夹杂着血腥味儿。管小玉不知自己的血对车凌钧是什么感觉,可她饮下他的血时,只觉难以入喉。

无论神族或魔族,在婚姻里都有这样的仪式环节:将夫妻的血滴进酒中,再彼此饮下,这样,两人的婚姻契约才算真的完成。即使没有举行婚礼,只要男女双方有过这样的仪式,不管到哪里,都会被认可为夫妻。

所以管小玉的难以下咽的感觉,不仅由于她从未饮过血,更因为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两人的婚姻契约演绎得如此真实而确凿。

杯中酒饮尽了。在两人把酒杯放回去的那一刹那,全大殿的人都仿佛完成了一项十分难办的任务一样,立时间爆发出祝贺声、欢呼声、大笑声,奉天殿里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欢腾。

赞礼官的声音更响了:“礼成!吾王与王妃入洞房!诸位贵宾,酒宴开始!”

车凌钧和管小玉由侍从陪着,转入屏风后设的临时内室中。与此同时,奉天殿顿时喧声震天。一个个宫女内侍端着美味珍馐往来穿行于桌案之间,将佳肴美酒各种饮料陈于各张桌子上。无论桌旁坐的是哪一族的客人,无论他的口味有多独特,他都能在车凌钧的宴席上,发现自己喜欢的食物,最爱的口味。

大家尽情地欢笑享乐,而最得意的,要数奇銮。他这会儿正哈哈大笑,听着同席人对他的赞颂祝贺之词。

“您终于见到这一天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黄衣妖怪喊道,声音之大,引来附近几桌客人的侧目和探询的目光。

“是啊,是啊!”另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三只角的妖怪羡慕地望着他,“王妃没有亲生父亲了,您就是她的亲父,也就是夜摩国的国丈、太师!我们也得要好好巴结巴结您才是!”

可这人的话让奇銮的脸沉了下来:“什么国丈、太师!这夜摩国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们巴结我有个屁用!”

另一个褐色衣服的妖怪道:“不管怎么说,王总要对您更尊敬才是。再说,无论如何,静妃娘娘做了王妃,您和修灵族都更硬气了!”

奇銮神色稍舒,饮干一杯酒,道:“这话倒不错。其实我一直推静娘娘成为王妃,根本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修灵族。只要能让我修灵族能有一个发展壮大的好机会,我自己有如何命运倒无所谓。”

“奇銮大人真是以族运为己任,这种襟怀担当,实在是我辈的榜样!来来来,共敬大人一杯酒!”那个穿灰衣的妖怪说。

“什么‘大人’,该是‘太师’才对!”穿绿衣的妖怪说,满脸谄媚地举起酒杯。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坐在不远处一张席位上的流朱,正满脸怨愤地盯着这边,用酒杯掩住的口唇轻轻翕动着,似乎在说:“还在做梦呢……蠢才……”

虽然是在席间,有不少贵妇前来敬酒祝贺,可在敬酒的间隙,她的目光却不停地扫向屏风,等着车凌钧和管小玉从屏风后出来。过了不一会儿,他们果然出来了。

两人已经换了一身礼服,车凌钧的是黑色绣银丝枭鸟的衣服,管小玉的则是红色银丝绣龙凤的礼服,盖头也已经掀掉了。

流朱目光如尖刀般刺在管小玉身上,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就连朱雀王朱珞过来给她敬酒,她都没有注意。

“灵妃娘娘在看谁,连我过来敬酒都没看见?”朱珞笑吟吟地说,向她望的地方看去。

然后,她看见了管小玉。

“令妹真是越发出落得标致了,”她望着管小玉的侧脸称赞道,“容貌自不必说,那气度真堪与王者媲美。做枭王的王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怎么\"她刚想说“以前没注意到”,可无意间看见流朱的脸色,便打住了话头。

流朱的脸色苍白,目光比先前更狠,握着酒杯的手的骨节因用力而变得发白,那金杯的杯腿,竟因她用力太大,而微微弯曲,酒滴滴嗒嗒洒了出来。

朱珞的瞳孔一紧。她怎么这样看自己的妹妹?虽然朱珞和车凌钧在一起时,谈他们自己的私事并不多,但她也大概知道,流朱和流碧两姐妹感情好得很,可现在为什么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了?难道是因为王妃的位子?不对,流朱根本不在意。那怎样才能解释得通?

朱珞又看了流朱一眼。流朱还是刚才的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朱珞带着惊诧悄悄离开,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此时,车凌钧和管小玉也差不多敬到自己那一桌了。

她刚坐好,车凌钧就面带微笑带着管小玉走到朱珞席边。朱珞连忙起身,一边和他俩搭话,一边认真打量王妃的样子。

没错,那脸和那身段还是流碧的样子,可那神情那气度却不一样了。

她记忆中,流碧总在淡淡地、甜甜地笑,要不就是撅着嘴冲车凌钧撒娇。若是往日的她遇见今天的日子,那笑声是不会断的。可是今天的王妃,脸上的喜悦却淡淡的,虽说也在笑,可笑容却显得那么假,那么浮。

她的笑不是从本心发出的。朱珞断定。

还有神态,也不似她记忆中的流碧。流碧像个小女孩,一颦一笑都单纯无邪,天真烂漫。朱珞总觉的她美虽美,却缺乏一个妃子应有的深度。但她面前现在站的这一个,却举止雍容大方,一个点头一个挑眉,都透着一种真正的王族才有的气度尊严。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学会的,这是出生后天天浸染才有的风度。

有这两点不同,聪明如朱珞,已经基本猜出这个王妃的身份了。

所以她更惊诧了:车凌钧竟然会让败军之帅凤王来做他的正妃,还用的是流碧的身份!难怪流朱会气成那样!她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而且在奇怪:流碧去哪儿了,这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她一边想着这些疑问,一边和他俩寒暄着:“给您道喜啦,尊贵的枭王和王妃娘娘!”

他俩向她回了礼,车凌钧便敬酒道:“多谢朱雀王大驾光临,请饮我们这杯喜酒啊!”

朱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她想好了自己的做法,道:“枭王,可不要有了王妃就忘了我这个朋友哟!”

车凌钧哈哈笑道:“怎么,难道我是那种人吗?”

朱珞抿嘴一笑,道:“那,我得和王妃娘娘要了人才知道!”说着,朝管小玉眨眨眼睛笑道:“王妃娘娘,可否让我和枭王单独说两句话呢?”

管小玉不在意地笑了笑:“朱雀王要和他说话,那必是有要事相商,我怎么会阻拦?尽管去好了。只是——不要太久,后面不是还有一个精彩的节目吗?”

朱珞笑起来:“好!我说什么来着,还是舍不得!只是说的这么委婉,让我也不忍心强留他呢!”说着,给管小玉递了个眼色,叫上车凌钧避席而去。

车凌钧等不及,刚停脚便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把我叫出来?”

朱珞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问你,这个王妃究竟是谁?”

车凌钧眉头微微一动,道:“当然是流碧。你有怀疑吗?”

朱珞冷笑道:“当然!因为她根本不是!”

车凌钧脸色突变,道:“你说什么?”

朱珞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你没必要骗我,她不是流碧!”然后,她看着车凌钧惊愕的神情,道:“也许的相貌可以骗过大多数人,但神态和风度绝对不是!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才是凤王!”

一阵冰冷的夜风吹过假山,吹得假山后面的树一阵乱响。车凌钧略一沉默,便一把将她推得紧靠在假山上,压低声音狠狠说道:“没错!你猜对了!可是你也要”

“你别紧张,你的王妃是谁,我并不关心。我叫你出来,一是想证实我的猜测,二是想告诉你小心点。流朱已经看出来了。她能不问真的流碧在哪里,她能善罢干休吗?”说着,她一双火红的眸子深深地盯着车凌钧。

车凌钧慢慢松开手。

朱珞道:“那真的流碧在哪儿呢?”

又一阵风扫过他们脚下的草地,扫得草叶颤巍巍一阵轻响。

车凌钧知道没必要瞒她,轻声叹道:“死了。”

“你杀了她?就为了凤王?”朱珞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是我,但她是为我死的我利用了她的死。”车凌钧说,避开朱珞的目光。

“难怪你婚礼上表情那么怪,看起来笑嘻嘻的,可眼睛那么忧郁。”朱珞叹了口气,看看周围,道:“该走了。有人要过来了。”

他们走回奉天殿。大殿里灯火通明,奏乐声和宾客们的笑语声融成一片,几乎能把殿顶掀起来。车凌钧一边走,一边和一些客人寒暄两句,眼睛却在不停寻找管小玉的身影。

可是他没找到。跟在他后面的朱珞轻声暗示他:“流朱呢?”

车凌钧向流朱坐的地方望去。她也没在。显然,流朱带了管小玉走了。

车凌钧心里慌乱起来。若是流朱一定要盘问她怎么办?她会不会有危险?

他装作镇定的样子,和他身边的一个大首领说话,眼睛却在四处寻找两人的身影。忽然,他看到流朱带着管小玉从一面暗红色帷幕后走了出来。

管小玉看上去还算平静。流朱看上去甚至是高兴的。

这是怎么回事?车凌钧回头去看朱珞,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两个女子也看到了车凌钧,都向他走来。车凌钧也迎着她俩走去,三人到了屏风左侧一处小巧的桌椅旁。

管小玉向他施了一礼,道:“刚才和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也没有好好接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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