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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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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心头一颤,随即垂下头,小声道:“你松手。”

空气突然稀薄得像是身处珠穆朗峰顶。

方才口无遮拦的戏谑,好似已经成功掩饰住她内心的慌乱,却在触及他面颊的绯红时,兀自溃不成军。

她急需氧气。

陈幕见她双颊酡红,星眸低缬,似有泪光闪动,急忙松开手,解释道:“是我唐突,我不知子锐会找你来……”

“没甚,”林陌不愿听他过多解释,故作轻松地打断他,“我们做伶人,惯得嘻哈打闹,肢体接触亦是平常,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话说得愈多,林陌头脑愈发冷静。

她对陈幕存有幻想,亦早已自我铸建起坚固城墙。

方才牵手的那一刹那,太过刺激,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直冲天灵,她一时纵容,完全丧失理智。

如若是写书,她定要异常玛丽苏地让陈幕死心塌地爱上她,为她与全世界对抗。

但,回到现实生活,她跟陈幕只见过四次,每一次的相处都不太愉快。

虽然方才把陈幕心头的误会解开。

她甚至可以很脸大地说,陈幕对她有好感,不然不会捉住她手不肯放开,不会红脸。

他不是轻佻浪荡的男人。

但这种感觉不足以支撑起她希冀得到的东西。

她想要的,对于陈幕这个古人来讲,太过惊世骇俗。

她甚至无需多想,都能自我否定。

容貌再好,身姿再妖娆,声音再美妙,对陈幕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的心,装着黎民百姓,江山社稷,唯独没有儿女情长,怜香惜玉。

不然,被朱琰悉心调/教,让贵人乐不思蜀的绝世尤物,不会百般伎俩用尽,依得冷冷清清在戏台咿咿呀呀一夜。

室内再次陷入奇异的沉默。

林陌偷偷撩起眼皮,正好和陈幕四目相对。

“我可以安排你的身世。”

那日以后,陈幕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办法。

“甚么?”林陌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上次你说……”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是愿意做将军府的小姐,还是……”

“等等!”林陌急急打断:“上次我被裴大人气着,胡乱说的,公子不必在意——”

“更何况,即便如公子所安排,莫娘做了官家小姐,从此藏于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到该出嫁时,得公子赏一份嫁妆,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

“莫娘不愿。”

陈幕眉头紧锁。

他不明白,为甚千百年,天下女子的归宿便是择良婿,育儿女,料理后宅。在她嘴里,却犹如洪水猛兽般,让她避之不及,宁可做一名抛头露面的低贱伶人。

林陌凄然一笑,“我不愿一辈子锁在牢笼里,不愿嫁与心不悦之人,我会发狂——”

“再说,我还欠裴大人三万两白银,银两未还清之前,我亦不愿去想其他。”

“我可以……”

“不,”林陌缓慢却又坚定地摇头,“这是我和裴大人之间的事——”

“裴大人将我送来照顾公子,我自会遵从。等公子身体好后,再放我回戏班,可好?”

她小心地观察陈幕。

陈幕阖眼,没再说话。

“公子沉睡许久,应是饿了,莫娘去厨房看看。”

林陌落荒而逃。

他,是苍穹最耀眼的乌金。

她,是泥泞中腐烂的枯叶。

日与夜,天与地的差距。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甜蜜又痛苦。

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已岌岌可危。

只需他一个眼神,便能让她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防,土崩瓦解。

她害怕某一日,她那强烈到令人窒息的爱,若得不到同等的回报,是否也会如前人般,拖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遗传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不愿她曾经的噩梦,降临在她的子辈身上。

万幸,等她拎着食盒转回时,屋内已经挤满闻讯前来的旁人。

两人再没独处的时间。

林陌只得见缝插针,趁他们谈话的空隙,敲打陈幕手下:他家主子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有甚么事最好自己看着办,别事事都要请示主子,让主子拿主意。

这日,林陌刚从厨房取了食盒出来,正巧碰到上次给陈幕喂药的汉子。

那汉子叫她,扭扭捏捏道:“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辰溪是戍东南的重镇,甚为繁华。

难得有空闲,林陌将长发挽起,拿炭笔勾勒,改了眉形,换上男装,扮作青涩少年郎,出外游玩。

来了许久,她还没亲眼看过她笔下的世界,不管怎么讲,她也算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林陌懒洋洋地摇着扇子,漫无目的地在街道游走。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全然不同她曾经逛过的古镇。街边吆喝贩卖的物件,比不得书外的精美,却也有几分笨拙的古朴。

她甚至溜进酒楼,喝了一坛烧刀子。

酒味甚淡。

林陌砸了砸嘴,感觉不过瘾。

“小……公子,您请好。”店小二捧着林陌的赏赐,笑脸相送。

林陌摇着扇子,转过巷口,和戴斗笠的小个子,撞了满怀。

她一愣,手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模,随即大叫了一声:“捉贼!”

小个子撒腿就跑,林陌拔腿就追。

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巷尾,小个子早已脱下斗笠,站在两个彪形大汉身前,得意洋洋地瞧着她。

林陌心知中计,转身想要回跑,不知何时,身后亦跟了两人。

一前一后,将她围住。

“你们,这是要作甚?!”林陌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公然掳……”

话音未落,一条帕子捂上她的嘴。

失去意识前,林陌暗骂,等这事完了,她定要好好敲那几只壮熊竹杠。

待她悠悠醒转时,正好瞧见一个婆子,半眯着眼,正在瞧她。

两人一对视,仿佛都吃了一惊。

三年多未见,这专干坏事的老婆子倒是富态了不少,想必如今的生活很是舒坦。

“婆……”惊愕过后,林陌小脸惨白,瞧着六婆,犹犹豫豫道:“婆,是你?”

“好孩子,”六婆认出是她,同样有些慌乱。她狠狠瞪了眼身旁的小个子,这才转脸笑着道:“是老婆子。”

“婆婆,求你放我回去,”林陌双眼含泪,期盼道:“我家主子定会重金谢你。”

六婆细细打量着林陌身上的物件,像是在估价。很快她拿定主意,道:“好孩子,老婆子有一个好去处给你。”

这死老婆子果真又打主意,想把给她卖了。

只是这回不知道卖给谁。

林陌抬起脸,娇娇怯怯,“婆婆,我如今已经进了……”

“好孩子,你放宽心,”六婆笑眯眯地打断她,“这次老婆子送你去的地方,可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富贵。”

等林陌被送过去,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荒谬。

“这是你家主子,”六婆指着罗汉床上躺着的孕妇,对林陌交代:“只要你好好服侍,日后定会给你指门好亲事。”

六婆的幼女抚着快要临盆的肚子,瞧着林陌的脸,一时有些犹豫。

六婆挥手,让林陌退下,坐到她身旁,劝慰:“喜姐儿,眼下你身子愈发沉,伺候不了姑爷,才让那边得手——”

“那边那位如今这般猖狂,还不是从外面寻了新鲜,这才笼络住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也瞧见那妮子的相貌,还怕爷不喜欢——”

“等孩子生下来,坐实位置,”她嘿嘿一笑,做了个手势,“老祖宗不是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

喜姐想了想,这才应下。

林陌很快便被几个婆子拉去浴桶,从头到尾清洗一遍,换上一身桃红衣衫,锁进屋里。

屋内的摆设倒是清雅。

除去堂前燃着的一对红烛,添了些许热闹以外,整间屋吝啬得再也找不到别的喜庆。

林陌乖巧地坐在床沿,和守在一旁的婆子,大眼瞪小眼。

那婆子嘴巴紧得跟蚌壳一般,林陌说了半天,也没从她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话。

直到最后,她失了兴致。

按照先前设置的暗号,林陌捻起兰花指,挠了挠梳好的头发。

那婆子瞧着她妖里妖气的举动,目光流露出不屑,正想开口让她不许乱动,忽然眼皮一跳,随即眼前一暗。

燃着的红烛灭了一只。

婆子心头一紧,慌乱地回头打量四下紧闭的门窗。

“婆婆,”林陌捏着衣角,小声道:“怎地凭空那只红烛就灭了,该不会是这屋不干净……”

“闭嘴。”婆子斥了她一句,“你这小蹄子,浑说甚。”

她正打算起身去重燃蜡烛。

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引发一阵骚乱。

婆子心头一紧,几步蹿到门旁,想要开门去瞧。

纷杂的脚步由远而近,还没等她回过神,门啪地一下被人踢开。

婆子一个趔趄,被这力道带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紧咬着嘴唇,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哀嚎。

高大壮硕的身影,散发着戾气,裹挟着冷风,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陌瞧着来人比屋外夜色还要黑上几分的脸,打了一个冷噤,期期艾艾道:“公……公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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